纪德日记

一九零四年

“……要知道,我嘛……我可以向您承认……其实,只有我自己写的东西,能引起我的兴趣了。”

“最后的消费物品的终极效应是相等的时候,也就达到了最大的满足。”

“这很可能;照我的想法,我若是个画家,还真受不了文学家的恭维。”

繁花似锦。玫瑰和爬蔓的班克斯岛蔷薇的篱墙、灰紫色的罗望子树和深紫色朱代达树、河流岸边的黄菖蒲、田野上的绛紫色菖兰、岩石上、缬草坡和花毯上的阿福花,而花毯上那些花枝肥硕,好似马齿苋,那种粉红或淡黄的星状大花,我们和罗森堡曾赞叹不已,你还记得吗孩子吃点心的时候,大人挨个儿问他们将来想干什么,只听一个孩子突然表示:

我计划写一本关于非洲的书,可是上次同Em和盖翁旅行带回来的笔记,材料差得太远,在库沃维尔未能写成。必须再去故地重游,决心在那里逐日写出来。至于议论和思考,以后再加上去也可以;而不易追寻的、不可臆构的,则是当时的感受。

我每次遇见布朗什,立刻就感到自己的领带打得不正,帽子没有刷干净,衣服袖口也脏了。我顾虑这些远远超过我要对他说的话。

雷尼埃听了十分恼火,以凛然难犯和狡黠的口气回敬道:

我同刚从马赛到来的雅卢一起,在卢森堡公园遇见布朗什。同布朗什在一起的不知何许人。

《米歇·科尔哈斯》一文刚写完,我们又埋头读起《冯·O侯爵夫人》。毫无疑问,我有了进步。拉丁文也如此。今天早晨,我读普林尼的几封信和卡图卢斯的几首诗,就觉得容易一些了。萨卢斯特的作品就摆在眼前,我一改完《菲罗克忒忒斯》的德译本,就要立刻重新捧读。还要准备“论戏剧”这个讲座,真无聊。我对戏剧有什么看法,连我自己都毫无兴趣!——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想法”!

博尼埃家的小男孩,回答别人问他在课堂上做什么:

我去《思想观点杂志》办公室,了解D先生文章的命运,在那里碰见D和古尔蒙。我从……(?)起就没有再见到古尔蒙。早在认识他之前我就知道,我就预感到在他面前会产生的这种不舒服感,说穿了,就是这种对立情绪。他对我总是特别和蔼可亲。可是有什么用呢?我读过他写的东西,文思敏锐,十分精明……我静下来思考,求助于理智,思想绷紧了。这回我又想见见他,满面笑容走到他面前。然而我受不了: 他太丑了。我不是说其貌不扬,不是的,而是指一种深沉的丑。我可以肯定,只要看看他写的东西,我就感到他丑了。

“非得钉上,他才能在上面呆得住。”

我则引述小保尔的话,他挨打时,哭着说:

我结识奥狄翁·勒东两年以来,还在挖掘这个无底的说法,这句格言式、公理式的话,就好像作为对青年的忠告、决定他的全部美学观点的这句箴言:“同自然关在一起。”

“就应当,瞧您……就应当吐到……别人身上。”

从他说了这句话之后,父母就让他单独洗澡了。

“真遗憾!”

一九零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