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

来自格拉斯哥的男人

他松开了我的手腕,坐回到椅子里,向后靠了靠,喘着粗气。

“你再也没听到什么吗?”

“我去找我的朋友——药剂师弗尔南德兹,他告诉我的情况跟约瑟讲的一模一样。我问那个疯子是怎么回事,弗尔南德兹说没人见过他。平时,他都处于昏迷状态,但偶尔就会突然发疯,这时从老远的地方就能听到他又哭又笑。他过去常让人受到惊吓,最后死于一次袭人事件,他的监护人随之就搬走了。从那以后,没人敢住在这个房子里。

他的口音告诉我英语是他的母语,而他宽宽的身材,显著的五官特征则让我想到他应该是个北方人。在西班牙,看到更多的是强壮的苏格兰人,而不是英格兰人。不管你是去富裕的力拓矿区,还是去赫雷斯酒庄,或者去塞维利亚、加的斯,你听到的都是特威德河

“啊,非常糟糕。墙粉都已脱落殆尽,门上和百叶窗上的油漆也几乎看不到了。地上尽是些从房顶上掉下的瓦片,看起来是被大风吹落下来的。”“奇怪。”我说。

“刚从直布罗陀来的?”他突然问道。

“看出来你就说,好不好?”

罗伯特·莫里森跌坐到椅子里。这个高大、结实的人,很奇怪地有着画室人体模特的神情。你感觉到,你只要推他一下,他就会跌倒在地上,瘫成一堆。

“不知道。”

“看不出来。”

“我们找到一种新的炼油工艺,你知道。如果方法得当,西班牙生产的橄榄油就跟卢卡的油一样好,但我们的销售价格可以做到更低。”

吃完了饭,我走到火盆旁烤火。这时正值仲冬时分,沿海湾形成的风道让我的血液变得冰冷。我把椅子向前挪了挪,那名男子把自己的椅子向后拉了拉。

“哦,那又怎样呢?”

“抽一支也行。”他说着伸出了手。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怪?”他问。

他直视着我,浅蓝色的眼睛闪烁着,露着血丝。我从没见过哪个人脸上的神色是那样恐惧。他迅速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终于,我听到了那个小的声音,声音我是熟悉的。我几乎要笑起来了。对啊,今晚又是满月,疯子的狂乱就像钟表一样发作了。那再好不过了。我从墙上跳过去,进了橄榄林,然后直直地朝那个房子走去。随着我不断走近,咯咯的笑声变得更响了。我来到房子前,抬头看了看,没有一丝灯光。我把耳朵靠近房门,听到疯子正狂笑不止。我用拳头砸门,同时按响了门铃。门铃声似乎让他感到快乐。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我再次敲门,一次比一次响。敲得越多,他笑得越多。最后,我扯着嗓子喊叫起来。

“好的,先生。”

“是的。”

“我叫罗伯特·莫里森。”

“你没看出我身上有些奇怪的东西?”

“最后,我想我应该在楼下靠北面的一个房间里搭张床,那个房间从没用过,平常天气里一直非常潮湿。我想不管怎样,在那里或许能睡上几个小时的觉。这无论如何都是可以试试的。但该死的,这个办法也不管用,一点儿作用没有。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床太热了,让人无法忍受。我从床上起来,把通往游廊的门打开,走了出去。这是个极好的夜晚。月亮那么明亮,我敢向你发誓,你可以在月光下读书。我跟你说过房子是在山顶上吗?我靠在栏杆上,看着那片橄榄树,它们就像海洋一样。这使我想起了我的家乡。我想起故乡的杉树林里吹过的凉风,我想起格拉斯哥大街上的喧闹。不管你信不信,我可以闻到它们,闻到大海。上帝啊!那样的空气我若能呼吸上一小时,我可以把我在世上的一切都抛掉。有人说,格拉斯哥的天气让人讨厌,但你可能不相信,我喜欢那里的雨天和灰色的天空,也喜欢那里黄色的海洋和波浪。我忘记了自己是在西班牙,正身处那片橄榄丛中。我张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海雾中呼吸。

“哦,那不就清楚了?”我说,“不是个好邻居呦。”

来自格拉斯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