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

生活的真相

“谁啊?”

不过,尼基和朋友分手后,他又逛回到一张正在进行轮盘赌的桌子前。他站着看了一会儿,看到管理员把输者的钱拿过去,然后交给赢者。真是令人心旌摇荡,这个没法否认。朋友说得对,不试上一把就离开蒙特卡洛,真是傻透了。这将是一种经历呀,在他这个年龄,你什么都得体验一下才行。他记得并没有向父亲保证不赌,只是说不会忘记他的建议。两者不完全是一回事,不是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法郎的钞票,羞怯怯地压在了十八号筹码上。他选择这个号码,是因为他十八岁。他看着转盘转起来,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小白球像个搞恶作剧的小鬼,嗖嗖地转动着。转盘慢下来了,小白球也转得犹犹豫豫的,眼看着似乎要停下了,不料又滚动起来。最后,小白球终于停下来了,落进了十八号洞里——尼基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大堆的筹码都推到了他的面前,他双手哆哆嗦嗦地把钱扒了过来。看来,钱是不少啊!这时,他头脑已经迷糊,赌下一轮时根本没想到押什么赌注,事实上,他真的不想赌了,一次就够了。当小白球又一次落在十八号上时,他惊讶极了。这一次,十八号就一个筹码。

“我知道我傻,但这事让我不开心。太他妈不公平了!命运没权利开这样的玩笑。不管怎样,你得承认,我的建议是好的。”

“哦,那你走前一定得小赌一把。不试试运气就离开蒙特卡洛,那是傻瓜!不管怎样,输个百儿八十英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亨利,真见鬼,你到底怎么回事?”他说,“打个牌像傻瓜一样。”

“比我预期的差多了。”

“上楼坐一会儿吧,”她说,“我给你看看我儿子的照片。”

他所讲的那个孩子是他唯一的儿子,叫尼古拉斯,当然大家都昵称他尼基,今年十八岁了。他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二岁。他竭力不表现出对儿子或女儿的偏爱,但内心里,他无疑对儿子的关爱更多些,这个似乎没有道理可讲,因为一般而论,父亲最喜欢的应当是女儿。对两个女儿,他一团和气,跟她们说说笑笑,态度随和,到了生日和圣诞节,就给她们买上一大堆的礼物;对儿子,他则溺爱有加——正是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个你不能怪他,有尼基这样一个儿子,哪个父母都会引以为豪的。他有六英尺两英寸高,动作敏捷,身体强健,肩宽腰细,身材挺拔、健美。还有一副迷人的面孔,跟他宽宽的肩膀非常相配:头发呈浅褐色,微微卷曲,两道浓眉下面是又长又黑的睫毛和蓝色的眼珠儿;嘴巴饱满、红润,皮肤光洁、呈棕褐色;开口一笑,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尼基并不扭捏,但一举一动尽显低调和谦虚,甚是招人喜爱。在社会交往中,他从容不迫,彬彬有礼,文静愉快。尼基的父母都是正派、健康而体面的人,他在良好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读的是好学校,最后培养成了一个年轻人的楷模——这样魅力十足的小伙子并不多见。你能感觉到他的诚实、坦率和善良,正像他看上去的那样。他从来就没让父母担心过。幼儿时期,他很少生病,从不调皮捣蛋。少年时代,也没做过出格的事,学习成绩呱呱叫。在学校里他极受欢迎,担任了学生领袖和足球队队长,到毕业时已获得无数奖项。不仅如此,十四岁那年,尼基在草地网球上显露了其出人意料的天赋。对于这项运动,他的父亲不仅喜欢,还是个高手。当他发现尼基在这方面大有潜力可挖时,便开始着手培养他。假期里,他请来最好的职业选手来教他练球。到十六岁时,他已获得了若干个少年锦标赛的冠军了。现在把父亲击败乃小菜一碟,要不是出于对孩子的慈爱,这个老选手糟糕的表现真的没法让他上场挥拍,跟儿子对阵了。十八岁时,尼基上了剑桥大学,亨利·加内特踌躇满志,认为儿子在读书期间就能成为剑桥大学网球队的一名成员了。尼基具备成为一名伟大网球选手的所有条件。他个子高,臂展长,步子灵活,反应敏捷,能本能地判断球的落点,然后似乎不慌不忙就把球击回去了。他的发球凶狠有力,让对手感到别扭,难以招架。他的正手又低又远,落点刁钻,极具杀伤力。相比较而言,他的反手稍差,截击球缺乏章法,但在进入剑桥大学前的整个暑假,亨利·加内特请来全英国最好的教练来帮他改进这些不足。尽管没有向尼基提及,但加内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更大的抱负,他希望儿子能够参加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说不定还能进入国家队参加戴维斯杯的比赛哪。他似乎看到了儿子跳过球网,跟刚刚击败的美国冠军握手,然后走下场地,接受全场观众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时,他的喉咙似乎被什么大块的东西哽住了。

“哎呀!你又赢了。”旁边站着的一个人叫道。

“别忘了,还得考虑他的功课问题。到学期末了,再让他耽误课程,这会开一个很坏的先例。”

“嗯,没去过那里,你怎么能离开蒙特卡洛呢?干吗不去跳一曲呢?实话说吧,我快饿死了,很想去那里吃点儿熏肉和鸡蛋。”

“你看了?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注意到我呢。”

“那你觉得他们会怎样看我呢?”

“我看起来像吗?”

几个人在紧张和沉默中继续打牌。加内特叫了牌,不过打得极糟糕,连输三墩,如此一来,整个人更是一声不吭了。又一轮比赛开始了,第二局,加内特否认自己有长牌。

“你真是让我进退两难。我不想让这个孩子觉得我是个扫兴的人,一个独断专行的人,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让我憎恨,这个就是了。”

这就是亨利·加内特在桥牌桌上给朋友们讲的故事。前天晚上吃过晚饭,加内特的妻子和女儿回房休息后,尼基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了。

他的妻子差点儿笑出声来。她知道这场战斗已经胜利了。哎哟,哎呦哟,让男人去做你要他们做的事,真是再简单不过啦!但为了面子,亨利·加内特在接下来的四十八个小时里仍坚持己见,然后呢,就妥协让步了。两周后,尼基回到了伦敦。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去蒙特卡洛了。吃完晚饭,加内特夫人和大女儿离开后,亨利借机对儿子叮嘱一番。

“你想几点离开就几点离开。”

“手气如何?”他问。

“过得开心吗?”

“天哪!”他想,“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是的,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

亨利·加内特是位勤奋的网球选手,是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的常客,因而在网球界有众多朋友。一天晚上,在参加工商界的一次宴会时,他发现身边坐着的是网球界的一个朋友——布拉巴宗上校。他适时地跟他聊起了尼基,聊到他下赛季有没有机会代表剑桥大学参加比赛。

“哦,明天我要早起床,然后坐飞机回伦敦。”

尼基的脸刷地红了,红到了鬈发的发梢处。

“我想她只是把我当成孩子了。”

“对不起啊!我以为如果让他知道布拉巴宗上校对他如此欣赏,他会很开心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只能给人们转告那些令人不快的议论呢?当然,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不可能去的。”

话题就此打住了,不久,亨利·加内特回了家。布拉巴宗上校的话让他感到受宠若惊,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

“我要步行回去,”他说,“舞厅的空气太闷热,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对我有好处。”

她从他那一堆筹码里抽出一根红色的大筹码,说了声谢谢,然后转眼就不见了。这时,先前跟他说话的那个男子嘟囔道:

“我不会忘的,我保证。”

“哦,参加这样的比赛,我觉得他水平还不够。他还没十九岁呢,去年十月才进的剑桥。就是去了,也没机会跟那些强手对垒。”

“我就跟你说这些。这个世道我是相当了解的,你要相信我的话,我的建议对你有好处。”

“是很好。”

尼基跟在她后面上了楼。他根本不想看她儿子的什么照片,不过出于礼节,他觉得还得装作像那回事。他担心自己丢丑了。他突然想到,她带她到楼上看照片,是想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告诉他,他搞错了。他曾告诉她,他只有十八岁。

尼基不是傻瓜,当然知道经常有女人喜欢他。当她说这话的时候,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她闭上了眼睛,嘴里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声。

谁也说不出个办法来。

“你出去时不要闹出动静。宾馆里的人不喜欢。啊,我太困了。”

“我赢了?我没下注啊!”

“没有,我当然不会这样想。”

“你们知道,最让我恼火的是他那副自鸣得意的样子,好像取得了什么大成就。你们不知道他讲完后跟我说的啥。他用天真烂漫的眼神看着我,说:‘你知道,爸爸,我忍不住想,你给我的建议有问题。你说不要赌钱,我赌了,而且赚了大钱;你说不要给人借钱,我借了,但我如数收回;你还说不要跟女人有交往,你看,我也这么干了,还赚了六千法郎。’”

他在床沿上坐下来,穿上了鞋。

尼基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惊讶地盯着她。真是错怪她了!他父亲说过,不要赌博,他赌了,还赚了两万法郎。他父亲还说,不要借钱给任何人。咳,他借了,还把一大笔钱借给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不过她还回来了。事实上,他并不像他父亲想的那样傻:他有种本能的预感,他可以借钱给她,而且不会有什么问题。你瞧,他的本能没错吧?他吃惊的神情毫无遮拦,让这个长相小巧的女子有些忍俊不禁起来。

“我也要走,”她说,“你顺路把我送回宾馆好吗?”

“不行啊,亲爱的,我主意已定,不会更改的。”

“既然你醒了,我就穿上鞋子吧。”

“我去的。我将担任英国队的不上场队长。我会照顾他的。”

尼基是个睡眠不深的人,最轻微的声音都能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两三个小时后,他醒过来了。那一刻,他搞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房间里不是很黑,因为浴室的房门没有关,里面的灯还亮着。突然,他意识到,房间里有人在走动,于是他想起自己在哪里了。他看到了自己身材娇小的朋友。正要开口说话,但她奇怪的举止让他把话咽了下去。她走路蹑手蹑脚,仿佛怕吵醒他似的,有一两次她停下来,看了看床上的尼基。他很纳闷她在寻找什么,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她走到他挂衣服的椅子边,然后又朝他的方向看了看。接下来,她就在那里等着。在尼基看来,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房间里如此静寂、如此紧张,他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时,她慢慢的、悄无声息地拿起了他的外套,把手伸进了里面的口袋,把尼基所赢的钱都掏了出来——那些令尼基倍感骄傲的漂亮大钞,都是一千法郎一张的!然后,她把外套又放回了椅子上,上面又放了些其他衣服,这样就看不出有人动过了。她手里拿着那把钞票,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过了很久很久。尼基压制住本能的冲动,没有跳起来把钱从她手里夺过来。一方面是因为发生的意外使他愣住了,另一方面是他意识到,他是在一家陌生的宾馆,身处一个陌生的国度,如果闹出事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她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半睁半合,他敢肯定,她认为他是睡着了。在周围一片静谧之中,她不会听不到他均匀的呼吸的。当她再次确定自己的行为没有惊醒他后,她极其小心地走到了房间的另一端。靠窗的小桌子上长着一盆富贵菊。尼基现在睁开了眼睛瞅着她。盆里栽花的土壤显然很蓬松,因为她抓住花茎一把就把花连根拔出了。她把纸币放在了花盆的底部,然后又把花放了回去。真是个绝妙的藏钱地方啊!在光艳艳的鲜花下面,谁能想到会别有洞天呢?她用手指把土压好了,然后,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音,慢慢地猫着腰走回来,钻进了被窝。

“你太忙了,再说,这也不是你应当承担的义务,我不想这样做。说实话,尼基从没到过国外,他到了那里,我不会有片刻的安心的。”

“你怎么不让他去参加明年的蒙特卡洛春季锦标赛呢?”上校突然问道。

“宝贝。”她喃喃道。

“不,你下过了。就是你上一轮的筹码。除非你要求收回来,否则,他们就以为这个筹码一直有效。这个你都不懂?”

“对不起,老伙计,该你叫牌喽。”

亨利·加内特有个习惯,下午离开商业区后,都要先到俱乐部打会儿桥牌,然后才回家吃饭。他是个不错的牌手,牌技精湛,总能把手中的一把牌发挥运用到最佳。他同时还是个输得起的玩家,获胜了,就把胜利归因于好运,而不是自己牌技好。牌桌上,他宽容有加,倘若搭档犯了错误,放心好了,他会为他开脱的。可这回不同,大伙儿听到他无端地发怒,尖刻地呵斥搭档,指责他的出牌太烂,真让人感到惊讶。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不仅自己犯了大错——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低级错误,而当他的伙伴想回敬一下,给他指出来时,他蛮不讲理、火气十足,说自己的出牌完全没有问题。不过一起打牌的都是老朋友啦,谁也没把他的坏情绪当回事。亨利·加内特是名经纪人,一家著名公司的合伙人,一位牌友突然想到,是不是他感兴趣的股票出了啥问题。

尼基付了账,所付钱数之多让他吃了一惊。不过他口袋里有一大把钱,他才不在乎呢。两人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她紧紧地偎依着他,他吻了她,她看起来很是喜欢。

“我想,如果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你的话,不是太好吧?”他问。

“你们这些家伙当然可以笑,不过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尴尬!这孩子以前很仰慕我、尊敬我,把我的话当作福音书中的绝对真理。可现在,从他的眼神我能看出来,他把我当成废话连篇的老糊涂了,瞧不起我了。我跟他说,偶然的成功不具有普遍意义,但我的话不管用,他不认为自己是靠侥幸一时得手,而觉得全是自己的聪明带来的。这会毁了他的。”

“是我。六点了,我该走了。我不想惊醒你。”

又一堆的筹码交给了他。尼基开始头晕目眩起来。他数了数所赢的钱,足足七千法郎!他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控制住了,他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这是最轻松的赚钱方式了,以前都没听说过。他坦率、迷人的脸上笑意盈盈,灿烂如花。这时,他炯炯有神的目光跟旁边站着的一位姑娘的目光相遇了。姑娘冲他莞尔一笑。

“你儿子现在怎么样啊,亨利?我看他在联赛中表现得不错嘛。”

“好吧。”

“心肝儿了车费。

不过,她根本没有给他看她儿子的照片。一进房间,她就向他转过身来,张开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嘴都吻住了。他有生以来从来没经历过如此激烈的热吻。

法律顾问站了起来,按铃让侍者过来。

尼基走出了宾馆才感到安全了。此时天已破晓,天空没有一丝云影。海港里,游艇和渔船一动不动地停泊在静静的水面上。码头上,渔民正要开始一天的工作。街道上空无一人。尼基深深地吸了口早上清新的空气,感到头脑清醒、浑身舒展,不免有些得意。他双肩后仰,大步流星朝小山上走去,然后沿着赌场前面的花园往前走。沾满露珠的鲜花在明亮的晨曦中争奇斗艳,馥郁芬芳,沁人心脾。最后,他回到了自己的旅馆。这时,天已大亮。大厅里,脖子上缠着围巾、头上戴着贝雷帽的搬运工正在忙着打扫卫生。尼基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个热水澡。他躺在浴缸里,不无得意地想到,自己并不是像某些人认为的那样是个笨蛋。洗完澡,他活动了下身子,穿上衣服,打好行李,然后下楼吃早餐。他胃口相当不错,这是在欧洲大陆吃的最后一顿早饭了。他吃了葡萄柚,喝了粥,享用了熏肉和鸡蛋,用烤箱新烤的面包卷又脆又香,一放到嘴里就化了,此外还吃了橘子酱,喝了三杯咖啡。饭前就感觉很好,等吃饱喝足了,更是觉得妙不可言。吃罢饭,点上烟斗——尼基最近刚刚学会抽烟。然后,付了账,坐进了等着他的汽车,他们赶往戛纳另一端的机场了。到尼斯之前都是山路,路下面便是蔚蓝色的大海和海岸线。优美的景色令他不由地赞叹起来。他们从尼斯穿城而过。这个黎明中的城市令人感到愉快、友好。很快,他们开上了一条漫长的、笔直的滨海公路。尼基付了车费,没用他前天晚上挣的钱,而是用他父亲给的。在尼克博克吃饭时,他曾兑换过一张一千法郎的钞票,那个小个子女贼借的一千法郎也还给他了,这样他口袋里还有两千法郎的纸币。他想把钱拿出来再瞧瞧。钱差点儿没了,价值就等于翻了一番。尼基从屁股口袋里把钱掏出来——为了安全,当时穿衣服时,他把钱塞进了旅行服后面的口袋里。他把钱一张张数过了,突然发现很不对劲:钱应该是二十张才对,现在却有二十六张,真是让人想不通。他又数了两遍,一点儿没错,是两万六,不是两万,真是莫名其妙!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心里自问,是不是当时在体育俱乐部赢的钱没数清,不是呀!这个不会出错的,他清楚地记得,兑换处的工作人员把纸币分成四叠放在桌子上,每叠五张,他亲自数过的。突然间,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时他一只手拔出富贵菊后,另一只手伸进了花盆,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掏出来了。花盆就是那个小贱妇的钱罐啊!他不但把自己的钱拿走了,连她的储蓄也一并取了出来。尼基坐在车里,向后靠了靠,哈哈大笑起来,有生以来从未听说过这等可笑之事。他想到早上那个女人醒来后——当然是在他走后,走到花盆边看昨晚用奇妙的手段弄到的钱,结果发现——钱没了,不仅如此,自己的老本也踪影全无,这时尼基笑得更开心了。就他而言,这事就这样了,他既不知道女人的名字,也不知道女人带他去的那家宾馆的名字,就是想还钱也还不了的。

“你打得漂亮呀!你穿上短裤很好看。”

“不管怎样,尼基都十八岁了,从没捅过什么篓子,没理由认为这回到了那里就出差错嘛。”

“我遭遇的事情发生你们身上,你们肯定也会发作的。说真的,我现在真他妈尴尬,你们谁能给我一点儿建议的话,我将感激不尽。”

“哦,我忘了。”

“你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加内特可怜巴巴地朝他们笑了笑。

“老伙计,你看起来真的有些傻,”一人说道,“谁能否认这个?没有吧?”

“是我那个混蛋小子。”加内特开口道。

她讲的是英语,但带着异国腔调。

生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