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心愿

小豆豆生平第一次去逛了庙会。庙会在洗足池中的一个小岛上举行，洗足池就在小豆豆以前的学校旁边，小岛上供有辩才女神①像。小豆豆跟着爸爸妈妈，沿着一条昏暗的小路向前走，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大放光明，原来是庙会到了，许许多多 电灯把四周照得亮亮的。小豆豆一眼望去，立刻兴奋起来，钻到一家一家的小夜店里看个没完。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噼噼——”、“啪——”、“沙沙——”的声音响成一片，还发出各种气味，好多东西都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有用红色、黄色、粉红色弹力丝线吊着的薄荷棒，棒上有小狗呀小猫呀以及卡通明星“贝蒂”的头像；有棉花糖，玳瑁糖；还有一种叫作“棣棠枪”的玩具，把晕染过的棣棠 白芯儿塞进竹筒中，再用棒子一压，就“啪”地发出很响亮的声音。路边还有卖艺的大叔，能吞下钢刀，还能吃下玻璃；还有的大叔在卖一种“粉”，把这种“粉”涂到大海碗的边上，大海碗就会“哇——”地叫起来。另外，还有能把钱变不见了的叫作“金环”的变戏法的、日光②旅游摄影的、卖水生花③的……等等。

小豆豆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突然，她“哇——”地欢呼了一声，停下了脚步，原来她看到了黄色的小鸡!在不大的盒子里，盛满了小小的、圆乎乎的小鸡，小鸡还在“唧唧”地叫着。

“我想要这个。”

小豆豆拉住了爸爸和妈妈的手：

“哎，买下来好吗?”

小鸡朝着小豆豆抖动着小小的尾巴，尖尖的嘴朝上张开，叫得更欢了。

“好可爱呀……”

小豆豆蹲了下来，以前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小、这么可爱的东西呢。

“买一个好吗?”

小豆豆仰起头看看爸爸妈妈，但奇怪的是，爸爸妈妈却拉着小豆豆的手要走开。

“哎，不是说过了要给我买点什么吗?我想要这个呀。”

妈妈小声说：

“这些小鸡，很快就会死的。怪可怜的，不要买了吧。”

“为什么?”

小豆豆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爸爸走远一点，以免被卖小鸡的人听到，然后告诉小豆豆说：

“那些小鸡，虽然现在很可爱，但身体太弱了，很快就会死的。那时候，豆豆助就要哭了，所以爸爸妈妈才不买。”

可是，小豆豆看到这些小鸡，已经听不进爸爸的话了。

“一定不会死的，我会好好照顾它们，求求您了。”

但是，爸爸妈妈仍然固执地要把小豆豆从小鸡的盒子旁边拖走。小豆豆被拉了起来，但还是看着小鸡们。小鸡们叫得更响了，好像它们也想跟着豆豆回家似的。小豆豆拿定了主意，除了小鸡，什么都不要，她向爸爸妈妈鞠了一个躬，说：

“求求你们了，给我买只小鸡吧。”

但爸爸妈妈还是坚持着：

“你以后会哭的，还是不要的好。”

小豆豆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向回家方向走去。不过，走到刚才来时昏暗的地方，她又一边抽泣一边说：

“求求你们，这是我一辈子的心愿。一直到死，我再也不会说要买什么了。给我买只小鸡吧!”

爸爸妈妈终于屈服了。

刚才还哭着的小家伙已经笑了起来，满脸喜悦的小豆豆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有两只鸡。

第二天，妈妈请木匠师傅做了一个带有食槽特别的盒子，盒子里装上了电灯泡，给小鸡取暖。小豆豆一整天都在看着小鸡，黄黄的小鸡真是可爱极了。可是，第四天，有一只小鸡不动了。接着，第五天，另一只也不动了。无论怎样抚摸，怎样呼唤，小鸡再也不会“唧唧”地叫了。而且，无论等多久，小鸡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爸爸妈妈说的是对的，小鸡死了。小豆豆呜呜地哭了起来，一个人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把两只小鸡都埋了，还供上一枝小花。没有了小鸡的盒子，看上去空荡荡的。盒子里还落了几根小小的黄色羽毛，小豆豆看到这些小小的羽毛，想起了庙会那天看着自己“唧唧”欢叫着的小鸡，不由得咬紧了牙齿，哭了出来。

一生的心愿，就这么早早地夭折了……这是豆豆的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别离”的滋味。

注释：

①辩才女神是日本神话中的七福神之一，掌握音乐、辩才、财富等。

②日光是日本的一处旅游胜地，位于枥本县的西北部，有著名的东照神宫。

③水花生是一种玩具，放入水中，像真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