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如伯莎在达到法定年龄时宣布的，一个月后他们的婚礼如期进行。接着，这对年轻伴侣就前往伦敦度蜜月。伯莎虽然知道自己不会看书，但还是随身带了一本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爱德华寻思火车旅行总是无聊，买了一本标题很吸引他的《六指女人的秘密》。他担心小说内容乏味，又买了一份《体育时代》。

“嗯，我不介意。天哪，想象如果我们去意大利度假六个星期会怎么样。”

伯莎耸耸肩：“除了他人的愚蠢，她什么也不相信。可怜的女人，她从来没有恋爱过。埃迪，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隐瞒的。我知道你不会对我有所隐瞒，而我——我能做什么你不喜欢我做的吗？”

他低头吻她，搂住她的腰，把她拉得更近。他有点儿紧张，如果哪个多管闲事的人不顾他们的卿卿我我走进来，他也不会太难为情。他几乎没有和妻子一起待在国内的感觉，而且对于命运的变化仍然有点儿迷糊；的确，莱伊府和比尤利农场还是有天壤之别的。

“我无法忍受这些垃圾，”他们在帕特农神庙三位女神塑像前面时，爱德华说，“如果再来这儿，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近来，英语似乎都无法表达她千回百转的感情。

他转向妻子：“太好了，是不是？”

她悄声说：“你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她现在心满意足，这仅是她婚姻生活的第八天，但她热切地希望安定下来，去满足自己的所有期待。他们讨论房子必须做出哪些修整。克拉多克已经计划要把公园打理得秩序井然，要收回家用农场自己来动手。

他们下榻一间豪华酒店，超过了经济负担范围的那种，克拉多克审慎地建议不要过于浪费，但伯莎不听，莱伊府的小姐不习惯住二等酒店，而且她对婚后的新名字感到十分骄傲，只愿意去伦敦最好的酒店登记入住。

克拉多克说：“我们应该请求她再等几天吗？让她这么仓促地外出，似乎我们做得太不好了。”

幕间休息时，他告诉伯莎：“我热爱音乐，你呢？”

他回答：“在伦敦待完两个星期，我不会有意见的。”

“我觉得那样的夜晚一定讨你欢喜，它也让我精神抖擞，不知道你怎么样？”

她温柔地笑笑，承认自己也很喜欢。为了避免伤害他的感情，她没敢说这种音乐差点儿让她吐了。如果他这方面的爱好无可指摘，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朴实的民歌也有动人心弦的地方。

他又看了一次：“这封信很有趣。”

她心想：看在上天的分上，让我们简单一些，快乐点低一些吧。

她记得，有四个穿着紧身衣服的女孩跳的快步舞实在乏善可陈，但观众在一时兴起之下，要求她们重演了两遍。

伯莎说：“好希望现在就在家里，我在伦敦待腻了。”

伯莎感到有些惭愧，因为她内心里对上述的塑像是赞美的。

伯莎无法告诉他，他扬扬得意。他是她亲爱的人，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伯莎沮丧地问道：“你不希望她和我们一起住吧？”

“哦，我会请求她留下来的。”伯莎说，小心翼翼地顺从丈夫哪怕一个针眼小的愿望。顺从再简单不过，因为她知道莱伊小姐绝对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请求。

克拉多克说：“我们回家后，我要你演奏给我听，我特别喜欢。”她喃喃道：“我非常愿意。”

，了解他，是一次有关英国人的善良、纯洁、力量和美德等方面的再教育。他们经常去剧院，伯莎喜欢他观看时的真情流露；看到情节剧的煽情片段，伯莎撇撇嘴觉得饶有兴味，但他却马上眼泪直流，还在黑暗中握紧她的手，以为她的感受和他一样。啊，她倒希望她可以感同身受。她讨厌在外国接受的教育，对油画、宫殿和陌生民族的研究，把她从黑暗的樊笼中解救出来，但也摧毁了很多美好的想象；现在，她宁愿保持单纯、朴素的文盲状态，做一个天真无知的奶油色皮肤的英国女孩。知识有什么用？幸福的人是精神贫乏的人；一个女人真正需要的所有东西是纯洁和善良，也许还有对烹饪的一定程度的掌握。

他读完就问：“她是什么意思？”

“亲爱的，我们自由了。房子在等着我们，马上回去吗？”

晚饭时，克拉多克说：“天啊，那场戏太精彩了。回家前我希望再看一次。”

“哦，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蜜月。和我想象的蜜月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