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说从前

晚秋

秋季里的这一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但这却让瓦萨卡的心情更加烦闷了。温暖晴和的晚秋好像在故意戏弄他,嘲笑他,鄙视他……他在一所大学对面的网球场旁停下了脚步。这条窄窄的笼罩在树荫里的街道两旁停靠着各种各样的汽车。瓦萨卡的视线漫无目的地从眼前的汽车、喷泉、长凳和走来走去的大学生们身上滑过。

一阵已有几分凉意的秋风吹了过来,几片金黄的叶子在空中画着美丽的弧线轻盈地飘落到了地上。两个身材娇好的姑娘从瓦萨卡的身边走了过去,飘过一阵沁人的香水的芳香。这样的姑娘瓦萨卡连想都不敢想,即使是在年轻的时候,刚刚从军队退役的时候,他也没敢奢望过。

突然他被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令人恐怖的尖叫声吓了一哆嗦。他顺着声音望了过去,那个穿绿风衣的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了一辆埃里温牌大客车的车轮下。第一个从汽车驾驶室跳出来的是已经吓得半死的司机,随后乘客们也慌慌张张地从车上走了下来。有一个姑娘第一个跑到了躺在地上的女人跟前。她动作敏捷、手脚麻利地摘下受伤女人耳朵上那对亮闪闪的耳环,迅速放到自己的上衣兜里,然后大声地喊了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瓦萨卡把这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他愤愤地叹息了一声:

“这条母狗!偷了人家的耳环,还像没事似的!”

街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笨蛋!”瓦萨卡身边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车准是租来的,装满人后还开得像疯了似的。这条路根本就不通66路车……”

瓦萨卡刚把脸扭向说话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就坐进欧宝车走了。

瓦萨卡的身边空出了一点地方。突然,瓦萨卡发现了一个绿色的东西,就放在左边,离他只有一二十步远。瓦萨卡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好像是一个女式小包,崭新的,样式非常精巧。这个小包最有可能就是那个受伤的女人的。现在众人正要把那个女人抬起来。瓦萨卡的注意力现在已经不能集中在一起了。他又要留意那个女人,又要看着这个包。大家抓着那个女人的两肩,托着她的双膝把她抬了起来。她的头向后垂着,双腿从风衣下耷拉了下来。这时候救护车开过来了,车上下来几个穿白大褂的救护人员。一辆急速驶来的宝马车上也跳下来了两个男人,一个直奔已经放到了担架上的女人,一个朝客车司机扑了过来,但被众人拉拉扯扯地拦住了。

那个小包还在原地,似乎已经和周围绿色的树丛融为一体了。

受伤的女人被放到救护车里拉走了,救护车后跟着宝马,宝马后面是那辆埃里温牌大客车。

交通监察局的工作人员来了,这时人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散去。

阳光照到了那个小包上,包上的小锁扣和装饰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小包真漂亮,肯定价格不菲!它就这么神奇地被抛到了瓦萨卡的眼前,离他只有一二十步远……瓦萨卡心里一阵紧张,他屏住呼吸,但身体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朝左边,也就是朝那个小包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刚走了两步,马上又停住了:他心怦怦跳着想等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走远。同时,他又忍不住朝那个小包的方向看了一眼,结果他惊恐地发现,一个体态臃肿、手里拿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快速地倒着两条腿,像跳舞似的径直朝小包走了过去,一把捡起小包,然后又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依旧迈着跳舞似的脚步朝着一个小花园的方向走去了。

瓦萨卡心里一阵慌乱,额头上立刻渗出了汗珠。这简直就是当着他的面把他偷光了!

那个胖男人已经从瓦萨卡的视野中消失了,但他还站在原地发愣,眼睛呆呆地盯着一个地方。

但过了一会儿,瓦萨卡突然又感到了一阵轻松,如卸重负。凉爽的秋风轻拂在他的脸上,他的呼吸也变得自如了。

“我鬼迷心窍了,”他心烦意乱地嘟囔了一句,“真是鬼迷心窍了……”

在浅蓝色的防水布围着的一段工地旁,瓦萨卡发现了梅鲁日熟悉的身影。梅鲁日正在跟一个工程主管说话。瓦萨卡迈着沉重的脚步朝梅鲁日走了过去。

稍后,当瓦萨卡背起第一袋水泥的时候,他像说绕口令似的低声说了一句:

“上帝保佑!”

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