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是周日。早上，丽莎在穿衣服时，突然感觉到生命中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那份艰难；她深深懊悔自己已经把新裙子穿了出去，再也没有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出风头的机会了。于是她叹了口气，穿上了平日里所穿的普通的工作服，开始准备早餐，因为她的母亲前一天晚上很晚还出门庆祝街道上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因此今天早上，她的“风湿病”又犯了。
“哦，我的头啊！”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手放到前额的两边，“我又开始神经痛了，我该怎么办啊？我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但它总是会在周日早上发作。哦，还有我的风湿病，它们让我这一晚上难受死了！”
她一边用力咀嚼着黄油面包，一边喝茶。
“丽莎，吃完早餐后，”她说，“你可以打扫一下壁炉，还有，我的靴子需要上点儿油了，你找隔壁的蒂克先生要些黑色鞋油来。”
“丽莎，我认为今天我不应该起床。我的风湿病犯得很厉害。你收拾一下屋子，并负责做饭吧。”
“好吧，妈妈，你就在床上待着吧，我会为你做好所有事的。”
“哦，考虑到你小时候给我带来的麻烦，考虑到你出生时，医生认为我绝不可能挺过来，这一切都是你应该做的。丽莎，你是怎么处理你每周挣的钱的？”
“哦，我把钱放起来了。”丽莎平静地回答道。
“丽莎，我在等你出来。”他回答说。
“不，不是那样的。”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你以为我是想要偷你的钱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圣诞节也马上就来了呢！”丽莎机智地回答道。
坎普太太挥了挥拳头。
“你这个肮脏的小贱人，你，”她说，“你认为我拿了你的钱！那么，你应该把你每周的薪水交给我，而不是去买些乱七八糟的垃圾，而我却还要省吃俭用地供养你。”
“我不能和他待在一起。”
汤姆斜靠在对面一所房子的墙上，看到丽莎出门，他立刻迎了上来。
他的声音有些伤感，丽莎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但你确实是想要跟我讲话，是吧，汤姆？”她更为温和地说道。
“你明天不用上班，是吧？”
“是的，明天是法定假日，怎么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可以。”他非常失望地说。
“丽莎，你愿意去吗？就是个普通的聚会，去的都是这条街上的人。你说呢，丽莎？”
“不，我不能去。”
“你这个小混蛋！”丽莎粗俗地骂道，并推了那孩子一把。
“我是想问，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不，总觉得怪怪的；我不能跟你一起出去却又对你没意思！这就好像我白白地骗你请我出去玩一次。”
“汤姆，你可以找其他人一起。没有我，你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她往四周看了一下，认出了汤姆告诉她叫作吉姆·布莱克斯通的那个人。他在一户人家门前的板凳上坐着，有两个很小的孩子骑在他的膝盖上玩耍。看到那浓密的棕色胡子，丽莎立即想起他来——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同样还有他那高高的个子。事实上，今天早上，丽莎发现他确实又高又壮，此外还长了一张粗犷的男性特征十分明显的脸和一双漂亮的棕色眼睛。她估计这男子的年龄可能在四十岁左右。
“我！我！我！莎莉！”
“哦，别说了！”坎普太太接着说道，“在我还是个年轻女孩时，我把所有的钱都给我母亲。她从来就不需要开口。每个周六，我都会在领到工资后将我的钱如数上交我母亲。这才是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情。我敢说，我是像一个女儿该做的那样对待我母亲的。不像你们这些挥霍的人！她从来就不必为了买啤酒喝而开口问我要钱。”
顶层的窗户伸出来一个脑袋，丽莎把帽子拿下来挥了挥，喊道：
他目送着她离去，看见五六个男孩缠着她，请求她和他们一起玩板球。他们抓住她的手臂及裙子，将她拽到他们的“球场”边。
楼梯上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莎莉飞奔下楼，与她的朋友紧紧地抱在一起。她们回忆起最近一起去看的一部情节剧，她们开起了玩笑。
“你知道，妈妈，如果我不稍微存点儿钱，你把你的钱花完后，我们就会相当缺钱。”
“是的，这是其中的两个。”
“哦！”莎莉满怀柔情地回应道，“棒极了，殿下今天可好？”
莎莉是个瘦小的女孩，留着浅茶色头发，长着一双蓝眼睛，脸上有些雀斑。她的嘴很大，方方的牙齿排列稀疏，看起来甚至能嚼得动铁条。她的穿着与丽莎类似，一条黑色的短裙以及一件旧的老式紧身胸衣，间杂着绿色、灰色和黄色。她将袖口挽至了肘关节处，腰上围着非常肮脏的围裙——我们还依稀可以看出，那围裙在很久以前曾是白色。
“你干吗在你头发上弄那个东西？”丽莎指着莎莉头上的卷发垫纸她说。
“不，今天我会在家里待一整天。”
“是这样，哈里明天要带我到清福德去。”
“你现在是要出门，把我一个人丢下吗？我不知道你跟那些男人在街上搞些什么名堂。那不是什么好事，我敢肯定。你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我可能会死掉的。”
“是的，你会去吗？”
“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去了，但我没有同意。”
“天哪，为什么？”
“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他玩啊。”
“啊，你为什么不和汤姆一起去？他会带你去的。能带你出去玩，他一定高兴极了。”
“好了，老伙计！”楼上的人大声喊道，“我马上就来！”
“你又猜对了！”
“唉，你真是个傻瓜！”
一些人站在一旁模仿她。
“不仅是不小，对我而言，这压力太大了——并且接下来还有。”
快要到家时，她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传来：
“早上好！”
丽莎羞红了脸，不知该做何回答。
“你不必表现得好像我想要吃了你似的，因为我是不会那样做的。”他说。
“那么你为什么会脸红？”他尖锐地问道。
“我没有，是你跑出来抓住我的。”
“哦，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吻你？”丽莎说，同时张大嘴巴看着他，“哦，你可真是个混蛋！”
“哦，那你有多少个孩子？”
“哦，那你的经济压力可不小。”
“啊，这个，”丽莎笑着说，“那也是你的错，不是吗？”
接下来，丽莎向他道了早安，然后便转身离去。
“不，我不能陪你们玩，”她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离开这里，“我需要回家准备午餐。”
“你要做饭吗？”一个小男孩叫道，“噢，铺子里不总在做猫肉吗？”
丽莎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取下帽子来拍打那些孩子，口中各种“生动”的词句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接着，在清理完战场后，她凯旋般地撤回自己的屋子，开始准备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