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唐

第十二回 李靖风鉴识英雄 公子球场逞华丽

后人有诗一首赞道:

众朋友饮尽怀中之酒,下楼出得店时,只见街上灯烛辉煌,也不像日间了。叔宝分付找熟路看灯。日间因在兵部府前圆情,恰好到司马衙门前来,着那个灯楼,却是彩缎妆成,居中挂一盏麒麟灯,上挂着四个金字匾,写着“万兽来朝”。楼上有一副对联道:周祚呈样,贤圣降凡邦有道;

麒麟灯下,有各样兽灯围绕,獬豸灯张牙舞爪,狮子灯睁眼围毛,猛虎灯虚张声势,山猴灯上树摘桃,骆驼灯如堪载辇,白象灯俨如随朝,糜鹿灯衔花朵朵,狡兔灯带草飘飘。果是各色兽灯无不备,堪称百兽尽来朝。又有两个圣贤骑着两盏兽灯,也有对联一副悬于牌楼,左右写道:梓童帝君,乘白骡下临凡世;

众人看罢,过了兵部衙门,跟叔宝到杨越公府门东首来。这些宰辅勋臣在门首搭起过街灯楼。黎民百姓人家,门首搭一个小小灯棚,设天子牌位,点灯烛焚香供花,以表与民同乐的意思。因两边人家门首有许多灯棚,映得那居中街道如同白昼。走马撮戏,舞戟弄棍,做鬼装神,闹嚷嚷填满了街道。不多时,已到越公门首。那灯楼与兵部衙门一样,楼虽一样,灯却不同,挂的是一盏凤凰灯,上面牌匾上四个金字:“天朝仪凤”。牌楼柱上,左右一对金字对联,道:凤翅转丹山,天下咸欣兆瑞;

凤凰灯下,各色鸟灯悬挂,但见:仙鹤灯身栖松柏,锦鸡灯毛映云霞,孔雀灯回观彩尾,鹭鸶灯白雪衔花,鹦鹉灯赛欺凡鸟,喜鹊灯占尽巢鹊,大鹏灯风搏万里,鸳鸯灯欢喜冤家。又有鹞鸽、斑鸠、黄鸟、啭翠青、紫燕、野禽沙鸥各色鸟灯,无一不备。另有两个古人,骑着两盏鸟灯,甚是齐整,繁华无比。也有一副对联悬于牌楼柱左右,上写道:西池王母坐青鸾,瑶池赴宴;

忍人所不能忍处,才为好汉。”伯当与柴绍听了叔宝之言,一个个都收敛形迹,对人和颜悦色。只是齐国远、李如珪两个粗人旧性复萌,以膂力方刚,生绷硬靠,推开众人,挤将进去。
诗曰:
得指迷途仗药师,奈何众友欲观奇。
娇姿祸被豪华夺,大闹元宵悔亦迟。
龙须扬北海,人间尽得沾恩。
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染蛾眉柳带烟。
外面又有百仙相助其热闹。众人看过,已是初更时分了,却奔到东长安门首来。那齐国远自幼落草,不曾到过帝都,今日又是上元佳节,灯月明灿,锣鼓喧天,笙歌盈耳,他也没有一句好话对朋友讲,扭捏这个粗夯身体,在人丛中挨来挤去,欢喜得紧,只是摇头摆脑,乱叫乱跳,按捺他不住。那京城看灯,有诗为证:
翠袖低垂笼玉笋,湘裙摇曳露金莲。
那李如珪出自富家,还晓得圆情;这齐国远自幼落草为寇,风高放火,月黑杀人,哪里晓得圆情玩耍的事?看着众人圆情,大睁着两眼,连行头都认不得,却又不好问外人,只好私问如珪道:“这网骨碌碌的那个东西叫做什么?”如珪随口应道:“叫做皮包铅。”齐国远却认了真。如珪一发哄他到底说:“外面是六块皮兜拢来,内灌六十四斤冷铅。”国远道:“这三个人的力倒也大着哩,把脚抬一抬,就踢得那样高,踢过圈儿就赢一匹彩缎,一对银花。我可踢得动么?”如珪道:“怎么踢不动?”国远道:“我上去踢几十脚,赢他几十匹缎子来。”这话只不过二人附耳低言的,却被那圆情的听见,捧行头下来道:“哪位爷请行头?”李如珪拍拍齐国远肩上道:“这位老爷要逢场做戏。”圆情的近前道:“请爷过来,小的丢头,伙家张泛伏侍你老人家。”齐国远着了忙,暗想:“我只是这样踢也罢了,有什么丢头?我初踢的,不会这些也不妨,只是怕踢不动,惹人笑话,我只是着力踢便了。”那个抛头的伙家,把行头抛与张泛的伙家,那伙家卖弄他技艺精巧,使个悬腿的勾子,挈个燕衔珠出海势送与齐国远。齐国远见球来,眼花缭乱,想着李如珪说里面有六十四斤冷铅之言,生怕打了腿,又怕踢不动,用尽平生之力,赶上前一脚,噗的一声,踢在青天云里,被风吹不见了。

这班人的高兴,一时也丢抛不下。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李靖风鉴识英雄 公子球场逞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