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新修订的《夏奈文集》(五卷)涵盖了从1930年到1985年的半个多世纪,从中国近代史的早期管理到埃及考古学的研究,到考古学的理论和方法以及中国考古学的许多领域。它是如此广泛而深刻,令人惊叹。然而,夏鼐对中国考古学发展的巨大贡献绝不仅限于他自己的一系列作品。更重要的是,他个人主张中国考古学的审慎研究风格。夏鼐对考古研究成果的出版有严格的要求。从20世纪50年代到70年代,考古研究所编辑出版的几十篇考古报告和专著在出版前大多由他审阅。《考古与考古学杂志》的主要手稿、外文目录和摘要在出版前也经过他的审查和批准。他密切关注从学术观点的审查到文字、标点和图表的更正以及引用文件的检查等一切。中国考古书刊在世界上的长期高质量声誉,离不开夏鼐的严格控制,体现了他无私的奉献。夏鼐多年来编纂的中国最早的综合性考古著作,从20世纪60年代初的《新中国考古收获》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新中国考古发现与研究》和《中国考古学百科全书》,反映了中国考古学学科体系从最初建立到逐步完善的历史进程,在中国考古学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

1984年,夏鼐(右)和英国的李约瑟博士在一起。信息图片

新中国成立前,考古工作基础薄弱,野外考古人员少,没有自撰的一般作品。在20世纪50年代早期,该国有限的考古学家中只有两位在国外研究过,并且熟悉先进国家的考古研究。梁思勇已经病了很多年,身体非常虚弱。夏鼐是唯一一位接受过常规训练并能亲临前线的专家。因此,培养考古领域的关键人才和指导考古研究的重任历史上一直落在他的肩上。夏鼐多年来一直在北京大学考古学专业和全国考古学培训班教授普通考古学和田野考古学方法。他手把手地教授考古发掘的概念和技巧,从而成为考古领域公认的一代导师。

夏鼐主持国家考古研究所30多年,为中国考古学的整体发展和学科体系的建立做出了突出贡献。他坚持认为考古研究的基础是野外工作,注重考古发掘的科学水平,避免了“挖宝”的想法。访问现场以获得具体指导,并仔细查看考古报告。他还及时总结了各地考古工作的成果,并在关键时刻拨乱反正,指导大家明确学科发展方向,避免误入歧途。因此,他被誉为中国考古学的指导者和领导者。然而,他的个人学术研究是在百忙之中进行的,其特点是渊博的知识、宽广的视野和谨慎的学识。他在考古研究的许多领域都取得了杰出的成就。

中国史前考古学的创新研究

夏鼐对中国史前考古学进行了长期的创造性研究。根据可靠的发掘资料,对黄河流域新石器时代文化年代体系进行修订,规范考古学文化命名,主要是最早的。最早提出中国新石器文化有不同的文化体系,现阶段主张从考古学角度探讨中国文明的起源。

20世纪40年代,在部分学者质疑安特生对中国古代文化分期体系的主观建构的情况下,夏鼐通过对甘肃地区的考察和发掘,首次修正了齐家文化与甘肃仰韶文化(即马家窑文化)的相对年代,提出中国史前时期存在不同的文化体系,从而宣告了一度具有相当影响力的安特生分期体系的彻底破产,标志着中国史前时期考古学研究发展的新阶段。

新中国成立后,随着田野考古在全国范围内的开展,许多地方都发现了以前不为人知的新石器时代遗迹。过去使用的几个文化名称很难概括。面对日益复杂的形势,如何正确区分和命名新的文化成为考古研究进一步发展的关键。1959年初,夏鼐及时发表了《考古文化命名》一文,科学地回答了什么是考古文化、考古文化的划分标准、命名条件和方法等问题。文章指出,考古学中的“文化”是指某一社会(尤其是原始社会)文化留下来观察的一组事物。它被用来代表反映在考古遗迹中的社区,通常以典型遗迹首次被发现的小地名命名。要确定新的“文化”名称,必须满足三个条件:(1)必须有一组特征明确的类型。这种类型的产品,往往是一起的,而不是一件孤独的东西;(2)最好能找到一种以上这种常见的相关产品类型;(3)必须充分理解这种文化的内容。至少有一个遗址或墓地被全面深入地研究过。夏鼐的基本态度是从实际出发,慎重对待,既不犹豫也不犹豫,从而长期混淆不同类型的文物,延缓研究工作的进展。不要鲁莽自大。看到一些片面的个别现象,你应该赶紧给它取个新名字,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争论。他还预见到,在区分考古文化时,学者们对于“哪些可以被视为两种不同的文化,哪些只是由于地域或时代的关系而形成的一种文化的两个分支”,即在考古研究中如何界定文化、类型和阶段,将会有不同的看法,这需要在以后详细讨论,以启发人们更深入地思考。本文结合中国考古学对文化命名的认识,从而促进考古学研究的健康发展,特别是对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的分布、分类和分期的研究,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带来了新的局面。

夏鼐对中国史前考古学的另一个重要贡献是在“文化大革命”前夕,在他的领导下建立了中国第一个碳14年代测定实验室。1977年,他发表了他的文章《碳14年代测定与中国史前考古学》。他根据当时发表的各种史前文化的年代资料,结合文化内涵和地层证据,全面论述了它们的年代顺序和相互关系,即中国史前文化的谱系。本文提出了许多独到而富有启发性的观点。特别有价值的是,它更明确地指出,中国新石器文化的发展不是黄河流域的多维理论。文章指出,所谓文化类型的差异“是指它们有不同的来源和发展过程,是根据当地地理环境而产生和发展的一种或几种文化”“当然,这并不排除与黄河流域新石器文化互动的可能性。这种观点似乎更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也比认为一切都是黄河流域新石器文化影响的片面传播理论更能说明问题。”中国古代文化的发展已经从传统的黄河流域一元论转变为非中心的多元论。这是中国史前时期考古学研究的重大突破。经过40年的考古发现和研究,多元主义理论得到了进一步的确立,并已成为许多考古学家的共识。在夏鼐的领导下,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重点开展了黄河中下游、长江中游及邻近地区的新石器时代田野考古,为中国史前考古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随着考古资料的日益丰富,夏鼐于1983年提出从考古学的角度探讨中华文明的起源,这是中国史前考古学和世界文化史上的一个重要课题,强调其理论意义在于“传播者与独立进化者之间的争论点”。他从基本概念的明确定义开始,强调“文明”一词是指一个社会从氏族制度解体进入一个有国家组织的阶级社会的阶段。夏鼐认为,根据现有的考古资料,他不仅深刻认识到殷墟文化是一个高度发达的文明,更重要的是,他将殷墟文化向上追溯到二里头文化和二里头文化,两者是相互联系、一脉相承的。然而,二里头文化,至少在它的晚期,不仅是文明的,而且有一些中国文明的特征。如果这不是中华文明的开始,那也接近起点了。至于二里头文化之前的文化,都属于中国史前时期。

夏鼐还专门讨论了中华文明是否独立发展的问题,重点分析了与中华文明起源最密切相关的史前文化,主要是中原地区、黄河下游和长江下游的新石器时代晚期文化,认为“中华文明的出现主要是由于自身的发展”他说:“虽然中国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但中国的文明仍然是本土的。中华文明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特点。”他还谈到探索中华文明的起源,“主要对象是新石器时代晚期和铜器石器时代的各种文明要素的起源和发展,如青铜冶炼技术、文字的发明和改进、城市和国家的起源等”同时,他强调“文明的诞生是一种质的变化和飞跃”。这为探索中华文明的起源指明了方向,从此引发了越来越多的研究和讨论,甚至是始于本世纪初的中华文明探索工程。

中国历史时期考古学刍议

夏鼐说,当考古研究进入“历史时期”时,有必要掌握大量狭义的历史文献,进行考证。他的一系列历史考古学著作凸显了他深厚的文学功底、历史考证的专长,以及他从丰富的考古资料出发,结合可靠的文献记录不断进行新的讨论的能力。特别是从方法论上给人以启发,引导大家正确对待文献,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

20世纪50年代末,在夏文化探索刚刚开始的时候,夏鼐指出,对于“古史传说”的信息,既要警惕古代民族流传下来的真实传说,也要警惕先秦诸子编造出来的历史哲学。1977年有关单位在登封发掘王成刚遗址后,有人认为王成刚遗址可能是“杜愚羊城”,夏文化问题已经解决。夏鼐针对不同观点中的混乱观点,澄清了基本概念。他指出,“夏文化”应该是夏代的夏民族文化,因此在研究中有必要区分不同的时期、地区和民族。他补充说,夏文化问题在年代学上很麻烦,关于商、夏年的说法也有很大不同,目前还不清楚。首都夏的地理位置也很麻烦。“杜钰羊城”这个成语来源于2000年前于霞写的《孟子》和杜钰《易》。即使“杜愚羊城”是可信的,它是否与东周时期的羊城是一个地方仍需确认。这种认真思考、认真分析的科学态度,推动了夏文化探索的发展,深化了相关研究。

根据夏鼐的学术思想,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主要从事历代都城遗址的发掘和发掘,以及新疆、内蒙古等边疆地区的考古工作和一批手工业遗址的发掘和发掘,并不断深入,取得了显著成效。

夏鼐对商汉玉器等古代器物的研究,在研究方法上有所突破。首先,要重视中国古代玉器的材料和起源研究,提倡对各地出土的玉器进行科学鉴定,从矿物学角度鉴定其显微结构和元素,以便与地质和矿物资料进行对比分析。其次,强调正确判断玉器的种类、名称和用途。不要采用传统的“读经”方法,而应该改为谨慎的考古方法,即根据各种玉器的出土情况和形状,结合传世物品和文献资料,对玉器的古名进行考证,玉器的用途暂时不清楚。由此他坚定地断定,“所谓纪不会是天文仪器”。这为中国古代玉器的研究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将古代玉器的研究从礼学学者繁琐的考证中解放出来,对历史考古学的其他方面的研究也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

中国科技史和中西交通史开发的考古学研究

20世纪50年代初,夏鼐在河南省辉县首次成功地发掘出古代木制车辆的痕迹。他以战国时期辉县车马模型和汉代长沙车马模型为基础,对古代车辆的修复进行了研究。20世纪60年代以来,他根据考古资料,深入探讨了中国科学技术史上天文学、纺织和冶金方面的辉煌成就。

至于天文学,夏鼐主要研究了几幅有代表性的古代星图。他曾精辟地指出,中国古代有两种星图:一种是天文学家使用的星图,它根据恒星的观测来绘制天空中各种星座的位置。总的来说,这些地图相对准确,反映了相对完整的天文现象。另一种是用于宗教目的的象征天空的星图和用于装饰的单个星座的星图。夏鼐详细调查后发现,后一类包括最早发现的西汉洛阳壁画墓地图和最早显示十二生肖的宣化辽墓地图。前者是现存最早的唐代敦煌星图。

自洛阳西汉壁画墓地图被发现以来,一些学者用现代地图来解释它。因为他们不了解中国古代天文学和西方天文学的区别,他们的解释常常是不恰当的。夏鼐从确定正确的研究方法入手,提出:(1)这张星图的内容并没有更全面的代表北方的星图,只选择了少数星座,所以只能用中国古代的星座来代替西方的星座;(2)这张星图来自西汉晚期,应补充《史记·天官书》和金淑《天文志》。(3)比较不可能是无止境的。首先,我们应该注意北晨星的几个星座和天球赤道附近的28个星座,它们可能是古代人绘制星图的主要对象。经过这样的重新比较,证实了星图既不是12次由12个星座代表,也不是12次的符号。只是在汉代的天官们所划分的“五宫”中,每一宫都选择了几个星座来代表天体。

夏鼐的《宣化辽墓地图》一文,以辽墓壁画中的28个星座和黄道十二宫的图像为基础,结合大量文献,进一步论证了中国古代天文体系的特点,指出以赤道为基础的28个星座显然起源于中国,然后从中国传入印度,而黄道20个星座则是通过佛经翻译从印度传入中国的。至于中国巴蜀何时建立,他认为“基于可靠文献中包含的天文现象,中国的巴蜀成为一个体系,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世纪左右。真正的起源可能更早,但目前没有可靠的证据。至于文献学方面的考证结果,也大致与此相符,只是时间稍晚。现在它们只能追溯到战国中期(公元前4世纪)。夏鼐的观点被公认为是对中国天文史研究中有争议的“二十八贤”时代问题的相对安全的观点。

关于敦煌手稿中的两幅唐代星图,夏鼐称现存的大英图书馆的一幅为复制品,敦煌文化中心的另一幅为第二幅。他断定这两本书的抄写日期在唐代开元和天宝年(公元8世纪)比英国李约瑟博士确定的后金和天府年(公元10世纪)早200年。在晚唐至五代(公元10世纪),易本是第一个进行这种深入研究的人。

夏鼐也是中国学术界根据考古资料研究纺织史的先驱。早在20世纪20年代,西方学者就已经对新疆出土的汉代丝织品进行了研究。从1961年到1962年,夏鼐通过新疆民丰、吐鲁番等地新发现的几件汉唐丝织品,并参考以往各地出土的相关资料,考察了汉唐时期气、金、绣的纺织工艺和图案,探讨了中西交通史上的问题。1972年,他还发表了一篇题为《中国古代蚕、桑、丝、丝的历史》的文章。他第一次以考古资料为基础,系统地论述了汉代及以前的蚕桑、植桑、缫丝、丝织的发展,并对汉代的织布机进行了新的修复,进一步阐明了中国古代劳动人民对人类文明的巨大贡献。

夏鼐指出,虽然丝绸生产技术发明的确切日期仍不确定,但中国是古代唯一掌握这一技术的国家。最晚在殷商时期,它已经充分利用了丝绸的优点,改进了织布机,并且能够织出精美的丝绸。剩下的物品包括平纹织物、镶边织物和文琪织物。他说,除了立式织机之外,中国可能还使用了平织机或斜躺织机,这与古希腊、罗马和其他国家使用的特殊立式织机不同,可能会改进为使用悬挂综丝和踏板的提花机。东周时期就已经有织锦机了。他还指出,中国的丝绸生产至少有1000年的历史,在汉代达到顶峰。多彩的汉织锦代表了汉代织物的最高水平。通常,使用双色或三色有机定律。如果需要四色或更多,则需要分区方法。一般来说,四色或更少颜色用于同一区域。至于汉代的织布机,他根据实践经验和认真分析,指出一些学者修复的织布机“不能用”。他根据江苏省铜山县红楼村出土的浮雕中的织布机图纸,经过多次讨论、反复试验和修改,做出了较为合理的复原。他还发现汉代画像石上的织布机都是简单的,但汉代的考古发现已经有锦缎、丝绸、罗文等提花织物,如何制作还有待商榷。

在对新疆出土丝织品的研究中,夏鼐用几根彩色丝线在灯下试织了几天,想出汉织锦的编织方法,然后用铅笔勾勒出织物的结构。也就是说,通过自己的实践,他探索了研究古代丝织品技术的途径。1972年,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了大量保存完好的丝绸服装。有关部门委托上海纺织科研人员进行技术调查。研究人员从未接触过古代丝绸样品。首先,他们阅读夏奈的作品来启发他们。然后他们开始研究马王堆丝织品的织造工艺。

夏鼐对中国冶金史的研究也做出了突出贡献。1972年,河北省藁城市太西村商代遗址出土了一块铁刃铜钸。初步的技术鉴定表明,这种铁片属于古代熟铁。这一发现如果属实,将是中国科技史上的一项重大发现。这表明我们的祖先早在公元前14世纪就开始人工冶炼熟铁,因此很快受到夏鼐的高度重视。他认为在炼铁发明之前,人类经常使用陨石炼铁设备,而且铁刀片中的镍含量比普通熔炼的熟铁高。他立即表示,鉴定并不排除铁片实际上是陨石铁制品的可能性,因此需要更仔细的科学鉴定。经过钢铁专家柯军教授的整理和鉴定,多种现代方法的分析结果证实,藁城铜钸的铁片不是人工冶炼的熟铁,而是陨石锻造的,避免了因不慎误判而在国际学术界造成的不良影响。

夏鼐对中西交通史的考古研究也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他是第一个研究在我国各地出土的波斯萨珊文物的人。例如,他写了专门的文章调查新疆、青海、Xi、洛阳和定县出土的银币,大同和Xi出土的金银器皿,以及新疆阿斯塔纳墓地出土的锦缎。在逐项细致研究的基础上,他还发表了一篇全面的文章,进一步探讨了中伊友好交往的历史,并对中西方的交往路线提出了独到的见解。

夏鼐根据在一些地方发现的萨珊金银器皿和织锦,深入探讨了波斯文物在中国的传播及其深远影响。他指出,这些手工艺品在初唐时期进口更多,被中国的金银工匠模仿,可能还有波斯工匠。萨珊帝国灭亡后,直到安史之乱之前,仍有这种金银的进口或仿制。中国制造的仿制品通常与波斯制造的形状相似,但它们的图案通常是唐朝风格。然而,瓷器、漆器和青铜器也有对萨珊金银器皿的模仿。

夏鼐也是第一个研究从北朝和隋唐墓葬中出土的东罗马和阿拉伯金币的人。海上丝绸之路和出口瓷器也进行了讨论。

王世民,1935年出生于江苏徐州,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他于1956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主修考古学。进入考古研究所后,长期从事文秘工作,参与各种大型集体编纂项目,致力于中国考古学史和商周青铜器研究,编辑《夏鼐文集》和《夏鼐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