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二OO八年五月十二日下午两点二十八分。

事件:震惊全中国的8.0级特大地震在以汶川县映秀镇为震中点的地方爆发!

地点:距汶川县映秀镇直线距离不到二十公里的都江堰市中兴镇。

(一)一场梦

当天中午,我值夜班回来,象往常一样回到寝室(老医院住院部三楼),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股票,就拖着疲倦的身体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推动这幢原计划修五层楼而因要迁出实际只修有三层楼的建筑物。床在不停地颠簸,我明显感到睡不平了。门窗在吱吱作响,墙的框架犹如初学几何时老师用模具给我们演示长方形如何变成平行四边形一样。房子里的所有东西犹如瞬间喝醉了酒,在翩翩倒倒地晃动着,门窗上的玻璃在争着往下掉,摔得哗哗的响,阳台上放的铝壶等东西在来回地移动。这种巨大的力量来源,使我想起电影《超人》和《日本沉没》以及看过的很多灾难片情景来。我瞬间感到自己完了:地动山摇,我能够到什么地方躲呢?哪儿会安全呢:墙角?门框下?还是阳台……妻子还在新医院那边上班,五岁的女儿还在幼儿园,年老的父母还远在川东北的老家……我懒在床上,真的想就死在床上了。我也想到地震,但从没有经历过地震的我也不敢相信这会就是地震,并且来得如此突然!我很是怀疑:早在几千年前,古代张衡就发明了地震仪,如果真是地震发生,难道现在还不会对这东西预报么?(直到6月11日,才从电视上了解到,到目前人们还很难以较准确地预报地震发生。)

我穿上拖鞋,想到阳台上看看院子里的情况。院坝中央站着三个同事惊恐地议论着地震,对面的旧房子上瓦被明显翻动过,还有很多掉下来,摔碎在地上。空气中还弥漫着瓦灰和尘土,灰蒙蒙的一片,除了砖瓦摔碎的声响,就是死一样地寂静。大约二十秒钟过去了,震动要缓和些,我到床头取眼镜。电脑也没有顾得着关,就带上钥匙,只想快点下楼和同事站在一起,有人的地方总比我一个人呆着安全。关上门,心想:如果再摇几下,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关门了。楼梯一路,也掉下很多的砖瓦。我急匆匆的跑到院坝中央,院坝也有些摇晃,人差点儿站不稳,房子上的瓦还在往下滚。我们四人顶着继续往下落的瓦灰和尘土,穿过大门,疯了似的往街上跑,那种惊慌和恐惧真的就是死里逃生的惊慌和恐惧!

大街上早已经聚了很多人,惶恐侵蚀每个人,个个都还心有余悸。有议论地震的,有奔跑的,有哭泣的,有抱怨手机打不通的,有大声叫喊的,还有受伤流血呻吟的……一个原本平静的小镇就这样惶恐不安起来了。

我随着人流奔跑着,可心里在彷徨,哪儿又是我的去处呢?我多么希望幼儿园和新医院都离我远远的,比离老家还远,这样我们三个人总不至于都同时死掉。我到哪儿呢?奔跑的人中,一个女的拖着男的手,一边跑,一边气踹迂迂的说“娃娃遭没有哟?”我也才加快了脚步,向幼儿园跑去。

还在看得清人的距离远,幼儿园的杨阿姨就给我们说:“我们的娃娃都出来了,都没事。”——这简直就是一个定心丸!离房子不远处的草地上,密密麻麻站着娃娃,哭声一片,小一点的边哭还边喊着“妈妈”,我不知道这些从来都是家中的“皇帝”和“公主”的孩子们这次受到了怎样的惊吓!老师在惊恐中维持着秩序。前来接孩子的父母如潮地涌来。把女儿接到身边,第一句话就说“爸爸,我的书包还在教室里”,我说“没事,不管它哪!”又都有些迟疑:到哪里去呢:回家吗?——孩子找到父母,就算找到了家;可作父母的我们,家又在哪里呢?刚刚走过幼儿园,同事小王穿件睡衣光着脚下楼,在同事那里借双拖鞋穿上,和妻子一起从新医院跑来,眼睛红红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的三岁的女儿是全院同事都夸奖可爱的孩子。听到我们说娃娃们都没有事,才稍稍缓口气来,她说心里都还在痛。妻子说她当时刚给病人做完心电图,正在写报告,感到地在摇晃,赶紧跑到医院的坝子里来。

到此,我们一家三人还算没事,但又往哪里走呢?准备先回到新医院,等妻上完班后再说。这一阵子的颠簸呀,人犹如筛子里的一粒豆,无法把握平稳。一路都还惊魂未定,都担心双方的父母不知怎样。可又有什么办法呢?电话老是打不通。

走近医院大门口就听见闹哄哄的。汽车,摩托车的响声,豪哭声,呻吟声,尖叫声,求救声,安慰声……在门口就看见大坝子里早已有很多人了。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在病人中忙碌地穿梭,推车床和担架床零乱得放着,其他人都塞满了整个坝子。还不停地在拉受伤病人来,大片小片的鲜血一滩一滩,随处可见。一个约七十岁的老头悲泣的平抱着约五六十公分长的小孩来急急地求救,小孩面如土色,医生迅速检查后说已经死了,老人悲惨得哭不出声来,那个惨呀我简直不能形容。就这么一震,刹那间,死和生就离得这么近!我担心女儿看多了心里难以承受,就叫她站在就远远的。房子倒没有明显的坍塌,但我还是不敢回三楼科室取自己的白大褂了,就在底楼其他科找了一件,加入到免费的医疗抢救中。

杏林苦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