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者

第一幕

恐怖分子的房间。清晨。

幕启,一片寂静。多拉和安南科夫在台上一动不动。门铃响了一声。多拉要说话,被安南科夫制止了。门铃又连续响了两声。

安南科夫 是他。

安南科夫下。多拉始终纹丝不动地等待着。安南科夫搂着斯切潘的肩膀,一同上场。

安南科夫 是他!斯切潘来了。

多拉 (朝斯切潘迎上去,握住他的手)见到你真高兴,斯切潘!

斯切潘 你好,多拉!

多拉 (打量斯切潘)已经三年了。

斯切潘 对,三年了。那天,我要来找你们,不料被他们逮捕了。

多拉 当时我们正等着你。时间过去了,我的心越来越难受,我们都不敢抬头相互看了。

安南科夫 迫不得已,只好改变了地点。

斯切潘 我知道。

多拉 那里怎么样,斯切潘?

斯切潘 哪里?

多拉 苦役犯监狱!

斯切潘 逃出来了。

安南科夫 对。听说你逃到瑞士,我们很高兴。

斯切潘 瑞士也是一座监狱,波里亚

安南科夫 你说什么?他们至少是自由人。

斯切潘 大地上只要还有一个人受奴役,自由就是一座监狱。我在那里是自由的,可我总想着俄罗斯和它的奴隶。

冷场。

安南科夫 党派你到这里来,斯切潘,我非常高兴。

斯切潘 有此必要。我在那儿憋闷,要行动,行动,总之……

他凝视着安南科夫。

我们要干掉他,对吧?

安南科夫 这我深信不疑。

斯切潘 我们要干掉那个刽子手。你是头儿,波里亚,我听你的指挥。

安南科夫 我用不着你的许诺,斯切潘。我们大家都是兄弟。

斯切潘 要有纪律。在监狱里,我明白了这一点。社会革命党需要纪律。我们遵守纪律,就能干掉大公,推翻暴政。

多拉 (朝斯切潘走过去)坐下吧,斯切潘,长途旅行,你一定很疲劳。

斯切潘 我从来不疲劳。

冷场。多拉走过去坐下。

斯切潘 全准备妥当了吧,波里亚?

安南科夫 (改变语气)一个月以来,我们有两个人观察大公的活动。多拉搜集必要的物资材料。

斯切潘 声明拟定了吗?

安南科夫 拟定了。全俄罗斯都会知道,为了加快俄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社会革命党战斗队用炸弹处决了谢尔盖大公。朝廷也将得知,我们决心实施恐怖行动,直到土地归还给人民为止。对,斯切潘!对,全准备好了!行动的时刻快到了。

斯切潘 我干什么呢?

安南科夫 你先给多拉当助手。茨维特泽尔原先同她一起工作,现在由你来代替。

斯切潘 他牺牲了吗?

多拉 是一次事故。

斯切潘注视多拉。多拉移开目光。

斯切潘 以后呢?

安南科夫 以后再说吧。你应当准备好,必要时就代替我们,继续保持同中央委员会的联系。

斯切潘 我们都有哪些同志?

安南科夫 你在瑞士见过乌瓦诺夫。尽管他年轻,我却很信赖他。还有雅奈克,你不认识。

斯切潘 雅奈克?

安南科夫 卡利亚耶夫,我们也称他诗人。

斯切潘 这名称跟恐怖分子可不相称。

安南科夫 雅奈克的看法正相反,他说诗歌具有革命性。

斯切潘 只有炸弹才是革命的。(冷场)多拉,你看我能帮上手吗?

多拉 能啊。不过要当心,别碰断雷管。

斯切潘 雷管要是碰断呢?

多拉 茨维特泽尔就是这样死的。(停顿)你笑什么,斯切潘?

斯切潘 我笑了吗?

多拉 对。

斯切潘 我有时会这样。(停顿。他仿佛在思索)多拉,要炸毁这座楼房,一颗炸弹够吗?

多拉 一颗不够,但是楼房能遭到严重破坏。

斯切潘 需要多少炸弹,才能炸毁莫斯科呢?

安南科夫 你疯啦?你这是什么意思?

斯切潘 没什么。

有人摁一下门铃。他们听着并等待。门铃又响了两下。安南科夫走到前厅,又领着乌瓦诺夫回来。

乌瓦诺夫 斯切潘!

斯切潘 你好。

两人握手。乌瓦诺夫走到多拉面前,吻了她。

安南科夫 一切都顺利吗,阿列克赛?

乌瓦诺夫 顺利。

安南科夫 从皇宫到剧院的路线,你察看了吧?

乌瓦诺夫 现在我都能画出来。瞧,(他画起来)这几处是拐弯,这几段路面狭窄,这几处经常阻塞……马车要从我们窗下经过。

安南科夫 这两个十字标志什么?

乌瓦诺夫 一处是小广场,马车经过那里要放慢速度;一处是剧院,是他们停车的地点。依我看,这两个地点最适合。

安南科夫 给我看看!

斯切潘 便衣警察呢?

乌瓦诺夫 (犹豫一下)有很多。

斯切潘 你觉得他们挺吓人的?

乌瓦诺夫 我感到不自在。

安南科夫 在他们面前,谁也不会感到自在。你不要心慌。

乌瓦诺夫 我什么也不怕。我习惯于说谎,仅此而已。

斯切潘 人人都说谎。谎话要说得圆,这才是关键。

乌瓦诺夫 这不容易。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不善于掩饰,我常受同学们的嘲笑。我怎么想就怎么说,结果让学校给开除了学籍。

斯切潘 为什么?

乌瓦诺夫 上历史课的时候,老师问我,彼得大帝是如何建造起圣彼得堡的。

斯切潘 问得好!

乌瓦诺夫“是用鲜血和皮鞭建造起来的。”我回答说。于是,我就被开除了。

斯切潘 后来呢……

乌瓦诺夫 我明白了,光揭露社会不公正是不够的,必须舍命去铲除不公正。现在,我很高兴。

斯切潘 然而,你却说谎吧?

乌瓦诺夫 我说谎。等我投炸弹那天,我就不再说谎了。

有人摁门铃,先是一下,然后两下。多拉跑出去。

安南科夫 雅奈克来了。

斯切潘 信号不一样。

安南科夫 雅奈克觉得好玩就改了,他有独自的信号。

斯切潘耸耸肩膀。从前厅传来多拉的讲话声。多拉和卡利亚耶夫挽着胳臂上,卡利亚耶夫一副笑脸。

多拉 这是雅奈克。这是斯切潘,他代替茨维特泽尔。

卡利亚耶夫 欢迎你,兄弟!

斯切潘 谢谢。

多拉和卡利亚耶夫坐到其他人对面。

安南科夫 雅奈克,你有把握认出那辆马车吗?

卡利亚耶夫 有把握,我从从容容地见过两次。它只要在天边一出现,就是混杂在上千辆马车中间,我也能认出来。我记下了所有特点,比如,左面车灯的一块玻璃有缺口。

乌瓦诺夫 便衣警察呢?

卡利亚耶夫 成群结队。不过,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他们买我的香烟。

卡利亚耶夫笑起来。

安南科夫 巴维尔证实了我们掌握的情况吗?

卡利亚耶夫 这个星期,大公要去看戏。巴维尔不久就会了解到确切日子,把情报交给门房。(朝多拉转过头去,笑了笑)我们的运气真好,多拉!

多拉 (注视卡利亚耶夫)你不当小贩啦?现在成了大贵族,你真帅!你舍得那件羊皮袄吗?

卡利亚耶夫 (笑)这倒是真的,我穿着那件羊皮袄还挺得意的。(对斯切潘和安南科夫)我花两个月观察小贩的一举一动,又在我的小房间里练了一个多月。我那些同行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还常说:“这小伙子真能干,甚至连沙皇的马他都能卖。”他们反过来还学我的样子做呢。

多拉 不用说,你总是笑呵呵的。

卡利亚耶夫 你完全清楚,我憋不住笑哇。乔装打扮成小贩,这种新生活……我觉得很开心。

多拉 我呀,我可不喜欢伪装。(她指了指身上的衣裙)瞧!这种华丽的破烂货!波里亚本可以给我找件别的穿。装扮成演员!我的心可是单纯的。

卡利亚耶夫 (笑)你穿着这件衣裙多美!

多拉 美!美我当然高兴了。然而,不应当往这上面想。

卡利亚耶夫 为什么?你的眼睛总是那么忧郁,多拉。应当快活,应当自豪哇。世上存在美,也存在快乐。“在静谧的地方,我的心向你祝愿……”

多拉 (微笑)“我沐浴在永恒的夏天……”

卡利亚耶夫 哈!多拉,你还记得这些诗句。你笑啦?我太高兴了……

斯切潘 (打断卡利亚耶夫)我们在浪费时间。波里亚,我看,是不是要通知一下门房?

安南科夫 对,多拉,你下楼说一声好吗?别忘了给小费。回头乌瓦诺夫再帮你把材料集中到房间里来。

多拉和乌瓦诺夫分头下。斯切潘脚步坚定地走向安南科夫。

斯切潘 我要投炸弹。

安南科夫 不行,斯切潘,人已经确定了。

斯切潘 求求你,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

安南科夫 不行。照章办事。(冷场)我也不投嘛,到时候我就在这里等待。规章是严格的。

斯切潘 谁投第一枚炸弹?

卡利亚耶夫 我。乌瓦诺夫投第二枚。

斯切潘 你?

卡利亚耶夫 你感到意外吗?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斯切潘 要有经验。

卡利亚耶夫 经验?你非常清楚,一个人只能投一次,然后就……从来没有人投过两次。

斯切潘 要有果敢的手。

卡利亚耶夫 (伸出手)瞧,你认为这手会发抖吗?

斯切潘转过身去。

卡利亚耶夫 它是不会发抖的。怎么!暴君来到我的面前,我还会犹豫吗?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就算我的胳膊发抖,我也有万无一失的办法干掉大公。

安南科夫 什么办法?

卡利亚耶夫 冲到马蹄子下面去。

斯切潘耸耸肩膀,走到远台坐下。

安南科夫 不,没有这种必要,要尽量逃走。组织需要你,你应当保存自己。

卡利亚耶夫 我服从,波里亚!对我来说,这是多大的荣誉,多大的荣誉呀!哼!我决不辜负。

安南科夫 斯切潘,在雅奈克和阿列克赛守候那辆马车的时候,你到街上去,定时经过我们的窗前,我们商量好一个暗号。多拉和我在这里等着散发声明。我们要是运气好些,大公就会一命呜呼。

卡利亚耶夫 (激动地)我会干掉他!要是成了,那多好哇!大公嘛,还不算什么,应当打击更高的人物!

安南科夫 先拿大公开刀。

卡利亚耶夫 如果不成功呢,波里亚?依你看,要不要效法日本人。

安南科夫 你这话什么意思?

卡利亚耶夫 在战争中,日本人不投降,不得已就自杀。

安南科夫 不,不要考虑自杀。

卡利亚耶夫 那考虑什么?

安南科夫 考虑恐怖,重新进行恐怖行动。

斯切潘 (在远台讲话)必须有强烈的自爱,才会自杀。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不能自爱。

卡利亚耶夫 (猛然回头)真正的革命者?你为什么对我这样?我怎么惹着你啦?

斯切潘 我不喜欢因为无聊而投身革命的人。

安南科夫 斯切潘!

斯切潘 (站起身,朝他们走来)是的,我说话太粗暴。然而,在我看来,仇恨不是游戏。我们行动不是为了自我欣赏,我们行动是为了成功。

卡利亚耶夫 (轻声地)你为什么要拿话刺我呢?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因为无聊呢?

斯切潘 我不知道。你改变暗号,喜欢扮演小商贩的角色,朗诵诗句,还要冲到马蹄子下面,现在呢,又要自杀……(他凝视卡利亚耶夫)我信不过你。

卡利亚耶夫 (克制自己)你不了解我,兄弟。我热爱生活,并不寂寞。正因为热爱生活,我才投身革命。

斯切潘 我不热爱生活,而热爱高于生活的正义。

卡利亚耶夫 (显然克制地)大家各尽其力,效命于正义。应当接受我们的差异。我们应当相爱,如果可能的话。

斯切潘 我们不能相爱。

卡利亚耶夫 (勃然火起)那你到我们中间来干什么?

斯切潘 我来杀个人,而不是为了爱他,也不是为了向他的差异致敬。

卡利亚耶夫 (气冲冲地)你单枪匹马,师出无名,就杀不掉他。你同我们一起,以俄国民众的名义,才能除掉他。这样,你才名正言顺。

斯切潘 (同样气冲冲地)我用不着。三年前,在监狱里,一夜之间我就取得了永远正当的身份。我不能容许……

安南科夫 住口!还记得我们是什么人吗?是兄弟!我们融为一体,致力于铲除暴君,以便解放全国!我们一起行动,什么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冷场。他注视两个人)走,斯切潘,我们应当商量好暗号……

斯切潘下。

安南科夫 (对卡利亚耶夫)没什么。斯切潘受过折磨。我劝劝他。

卡利亚耶夫 (脸色苍白)他伤害了我,波里亚。

多拉上。

多拉 (她看见卡利亚耶夫的样子)出什么事儿啦?

安南科夫 没什么。

安南科夫下。

多拉 (对卡利亚耶夫)出什么事儿啦?

卡利亚耶夫 我们已经冲突起来。他不喜欢我。

多拉默默无言,她走过去坐下。冷场。

多拉 我看他谁也不喜欢。等到大功告成,他会高兴起来的。你别伤心。

卡利亚耶夫 我是感到伤心。我希望得到你们大家的爱。我离开了一切,参加了组织,怎么能够忍受弟兄们不理睬我呢?有时候,我觉得他们不理解我。这怪我吗?我也知道,我这人很笨……

多拉 他们爱你,也理解你。斯切潘不一样。

卡利亚耶夫 不对,我知道他的想法。茨维特泽尔就说过:“太特殊,就不能成为革命者。”我很想向他们解释我并不特殊。他们觉得我有点儿胡闹,有点儿任性。然而,我像他们一样有思想、有信仰,像他们一样准备献身。我也可以变得机灵,沉默寡言,不露锋芒,精明强干。不过,我始终觉得生活是美好的。我喜爱美,喜爱幸福!正因为如此,我才憎恨专制政权。如何向他们解释呢?革命,毫无疑问!可是,革命是为了生活,是为了给生活增添希望啊,你明白吗?

多拉 (激动地)明白……(停顿一下,压低声音)然而,我们却要去杀人。

卡利亚耶夫 谁,我们?哦,你是说……这不是一码事儿。嗳!这不是一码事儿。再说了,我们杀人,是为了创建一个永远不再杀人的世界!我们情愿成为凶手,就是要让大地最终布满清白的人。

多拉 如果情况不是这样呢?

卡利亚耶夫 住口!你非常清楚,这不可能。果真那样,斯切潘就是对的了,那就应当向美的面孔上吐唾沫了。

多拉 我参加组织的时间比你长,我知道什么都不简单。但是,你有信仰……我们大家都要有信仰。

卡利亚耶夫 信仰?不对,只有一个人有过。

多拉 你有魄力,你能排除一切,勇往直前。你为什么请求投第一枚炸弹呢?

卡利亚耶夫 空谈恐怖行动而不参加,这能行吗?

多拉 不行。

卡利亚耶夫 应当站在头一排。

多拉 (若有所思)对,是有第一排的问题,但也有最后的时刻。这我们也应当考虑到。这就是勇气、豪情,我们需要……你也需要具有的。

卡利亚耶夫 这一年来,我没有想别的。我活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时刻。现在我清楚,我要当场就义,和大公同归于尽,流尽最后一滴血,或者在爆炸的火焰中一下子焚毁,在我身后什么也不会留下。我为什么请求投炸弹,现在你明白了吧?为思想而死,这是唯一达到思想高度的办法。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多拉 我也一样,渴望这样的死。

卡利亚耶夫 对,这是值得羡慕的幸福。夜里,我躺在小贩的草垫上,有时翻来覆去睡不着,受到一种念头的折磨:他们把我变成了凶手。不过,我同时又想,我也要死的,于是,我的心就平静下来。瞧,就像这样,我微笑了,如同孩子一般重又入睡。

多拉 正是这样,雅奈克,杀人并且牺牲。不过,依我看,还有一个更大的幸福。

她停顿一下。卡利亚耶夫看着她,她垂下眼睛。

绞刑架。

卡利亚耶夫 (狂热地)我也想过。刺杀时当场牺牲,还有不足的地方。相反,在行刺和绞刑架之间,却有永生,对人来说,那也许是唯一的永生。

多拉 (抓住他的双手,口气亲热地)这种思想一定能帮助你。我们加倍付出了代价。

卡利亚耶夫 你的意思是?……

多拉 我们杀人是被迫的,对吧?我们要断然牺牲掉一条性命,只一条性命吧?

卡利亚耶夫 对。

多拉 但是,前去行刺,再走向绞刑架,这就是两次付出生命。要人一命抵两命,我们加倍偿还了。

卡利亚耶夫 对,这就是死掉两次。谢谢,多拉!谁也不能对我们提出任何指责。现在,我对自己信心十足。

冷场。

你怎么了,多拉?怎么一句话不讲?

多拉 我还想帮帮你。只不过……

卡利亚耶夫 只不过什么?

多拉 不,我真胡来。

卡利亚耶夫 你信不过我吗?

多拉 哦,不,亲爱的,我信不过自己。自从茨维特泽尔死后,我时常起些怪念头。再说,也轮不到我告诉你困难在哪儿。

卡利亚耶夫 我就喜欢困难。你要是看得起我,那就讲吧。

多拉 (注视着他)我知道,你很勇敢,正是这一点令我担心。你欢笑,振奋,满怀激情地走向牺牲。但是,再过几个钟点,就必须从这种幻想中走出来,付诸行动。也许事先讲一讲好……以免突然感到意外,动摇起来……

卡利亚耶夫 我不会动摇的。说说你的想法。

多拉 是啊,行刺,上绞刑架,死两次,这是最容易的。你有足够的勇气。然而,站在第一排……(她住了口,注视他,仿佛犹豫不决)站在第一排,你就要看见他……

卡利亚耶夫 谁?

多拉 大公。

卡利亚耶夫 不过一秒钟的工夫。

多拉 在一秒钟里,你要看他!喂!雅奈克,应当让你知道,应当事先告诫你!人毕竟是人。大公也许有一对和善的眼睛。你可能看见他搔耳朵,或者开心地微笑。天晓得他脸上也许有一道刮胡子刀割的小口子。恰巧在那时,他要是看你呢?……

卡利亚耶夫 我杀的不是他,而是专制政权。

多拉 当然了,当然了,专制政权该杀。我制造炸弹,在上雷管的时候,要知道,这是最困难的时刻,神经高度紧张。然而,我心里却有一种奇异的幸福感。是的,我不认识大公,如果在制作炸弹的过程中,他坐在我的对面,那事情就不容易了。你呢,你要是在近处看见他,靠得非常近……

卡利亚耶夫 (激烈地)我不会看见他。

多拉 为什么?你要闭上眼睛吗?

卡利亚耶夫 不是。然而,上帝保佑,在节骨眼儿上,仇恨一定会遮住我的双眼。

有人摁门铃,只响一声。他们没有动弹。斯切潘和乌瓦诺夫上。

前厅传来说话声。安南科夫上。

安南科夫 是门房。大公明天去看戏。(注视众人)要全部准备就绪。

多拉 (声音低沉地)好吧。

多拉缓步走下。

卡利亚耶夫 (他目送多拉出去,接着转向斯切潘,声调温和地说)我要干掉他!干个痛快!

——幕落——

第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