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市长（用眼睛盯着他）现在的情形有什么特殊？
裴特拉还没动手呢。可是一定误不了你们的事。
斯多克芒医生我没把他怎么呀。反正不到时候我不能向他做报告。
市长唔，大都市？
市长还有喷奇酒！
摩邓·基尔——制革厂老板，斯多克芒太太的义父
毕凌坐在饭桌前，脖子底下掖着饭巾。斯多克芒太太站在桌旁，正在把盛着一大块烤牛肉的盘子放到他面前。其余的座位都空着，桌上乱七八糟，像是吃过饭的样子。
裴特拉爸爸，你说的是那浴场？
市长差不多够了，哼！
斯多克芒太太（走向饭厅）我正要去拿。
斯多克芒太太孩子们，快走，我知道你们都要预备明天的功课。
霍夫斯达你觉得有法子整顿吗？
霍夫斯达就在海滨浴场那儿？
裴特拉是，可是我愿意。做完了事累得挺痛快。
斯多克芒太太什么新闻？
斯多克芒太太快告诉我们是什么。
毕凌你喜欢累吗？
毕凌（大笑）妙！妙！
斯多克芒太太不行，你也得走。你们俩都走。
斯多克芒医生（在桌旁站住）是不是大家都说，咱们这城市是个极卫生的地方？
市长弟妹，你好。
大家互相打招呼。裴特拉把外套、帽子、练习本儿一齐搁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
毕凌那么，你不能参加这一次市议会的选举了。
斯多克芒医生多谢，多谢，诸位好朋友！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一个人给本乡、本地人尽了点力，心里真痛快！哈哈，凯德林！
市长不错，刚才我就看见了。
霍夫斯达关于本地的没有。可是后天我打算登你那篇文章——
毕凌你没听说吗？
斯多克芒医生咱们别忘了，彼得是个孤零零的光棍儿，怪可怜的！他没有家庭乐趣，一天到晚净是办公，办公。还有，他每天灌那么些稀淡的茶也耽误事儿！孩子们，把椅子围着桌子！凯德林，我们现在可以喝喷奇酒了吧？
第一幕
市长你想，就在过去这两年里，这地方发展得多快！市面上款子也活动了，事业跟着都有起色了。房价地租天天往上涨。
斯多克芒医生那还用说，当然得动手整顿喽。
霍斯特又要选举了？
毕凌外行？什么叫外行？社会就像一条船，人人都该去掌舵。
摩邓姐姐，你一定是个罪孽挺重的人。
毕凌（伸懒腰）啊，真痛快！吃了这么顿饭，要不像换了个人才怪呢。
霍夫斯达据我看，裴特拉小姐将来倒说不定会干新闻事业。提起新闻事业，你答应给我们翻译的那篇英文小说已经动手了吗？
斯多克芒太太——他的妻
市长不错，不错，霍夫斯达先生。
斯多克芒医生走了，他走的时候一肚子气。
霍夫斯达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斯多克芒大夫？
霍斯特外行的人也该去投票？
斯多克芒太太谁知道呢。这几天他老是伸着脖子盼邮差。
艾立夫（鄙视地）胡说八道！你这傻子，会信这种废话。
裴特拉爸爸，你好。
市长是啊，关于浴场的文章。你去年冬天写的。
斯多克芒医生是啊，大家都说，这是个少有的好地方，值得竭力推荐，对于有病的人和身体健康的人全都适宜——
毕凌不管怎么样，你应该去投票。
斯多克芒太太汤莫斯也这么说。
斯多克芒太太（向毕凌打手势）毕凌先生，你的话是假的。
市长没有的事！我从来不像你说的那样，动不动就“生气”。可是我一定得坚持这一点：一切计划都应该通过合法人员，按照合法手续才能制订实行。我不许别人使用鬼鬼祟祟的手段。
裴特拉——他们的女儿，教师
毕凌喔，这笔钱——！
霍夫斯达（站起来）所有的水管子？
斯多克芒医生胡说！我们马上就要喝喷奇酒。凯德林，你没忘了预备喷奇酒吧？
市长我知道你们不是乱花钱的人，弟妹，我绝没这意思。（指着医生书房）他不在家吗？
裴特拉戴着帽子，穿着外套，胳臂底下夹着一叠练习本从门厅里进来。
斯多克芒太太不错，我记得有这么回事。
斯多克芒医生好，好。对不起，失陪一会儿——（话没说完就进了右边屋子）
霍斯特你也对他们撒谎吗？
斯多克芒医生好，好，看看你外公。那老东西知道了一定会吓一大跳。他会把我当疯子——不但是他，还有好些人也会把我当疯子，我早看出来了。现在让那些聪明人看看——我要让他们看看！（一边搓手，一边走来走去）凯德林，你等着瞧这场热闹吧！你想！所有的水管子都得重新安装。
斯多克芒医生航海的人像候鸟似的，到处为家，南北都一样。所以咱们这些人更应该加倍努力，霍夫斯达先生。明天的《人民先锋报》上有没有地方公益事业的新闻？
斯多克芒太太喔，汤莫斯，这个称呼！
市长大体上说，咱们本地人都有一种互相容忍的精神——这是很好的大公无私的精神。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有一个极大的公共事业把咱们团结在一起，这个事业凡是公正的市民都同样地关心——
裴特拉爸爸真可怜！他快忙不过来了。（兑喷奇酒）啊，这杯酒味儿一定错不了！
斯多克芒太太好吧，要是你觉得有味儿——（转身冲着门厅细听）大概霍夫斯达先生也来了。
斯多克芒医生在这儿，我还有一份儿好收入，彼得！只有尝过拿工钱吃不饱饭的滋味的人才能体会这里头的甘苦——
斯多克芒医生不说做官的，就拿一个普通的船老板说吧！那么个身份的人一年花的钱也比我多好几倍——
市长一点不错。正是咱们这个富丽堂皇的新浴场。你等着瞧吧！将来咱们这城市的全部生活会围绕着浴场发展起来，霍夫斯达先生。这是毫无疑问的！
毕凌白天在学校上四点钟——
斯多克芒太太幸亏你发现得早。
裴特拉（端着酒杯抿一抿）上了两点钟。
斯多克芒医生哦，我不是不知道，跟好些别的地方比，咱们这儿规模还小得很。可是咱们这儿有生气——有前途——有无穷无尽的事业可以努力经营。这是最主要的一点。（叫喊）凯德林，有我的信没有？
斯多克芒太太当然没忘。水都开了。（走进饭厅）
霍夫斯达是的，在某些问题上，他心里憋不住要发表意见的时候总把稿子先给《人民先锋报》。
霍夫斯达从门厅进来。
斯多克芒医生（拿起一只杯子）好，我们自己来。（一边说一边调弄喷奇酒）索性把雪茄烟也拿来。艾立夫，你知道搁雪茄烟的地方。摩邓，你去给我拿烟斗。（孩子们走进右边屋子）我觉得艾立夫有时候要偷我一支雪茄烟，可是我假装不知道。（高声）摩邓，还有我的便帽！凯德林，你告诉他我把便帽扔在什么地方了。哦，他找着了。（孩子们把东西都拿来）好，朋友们，大家随意请。你们知道，我离不开我的烟斗。这只烟斗在北边的时候跟着我经历了不知多少场风波。（大家碰杯）祝诸位健康！啊，舒舒服服坐在这儿，不怕风吹雨打，真有意思。
霍夫斯达专家的化验报告你收到没有？
市长我看这不见得有好处吧？（听）一定是他回来了。
霍夫斯达失业的人数也少了。
斯多克芒医生当时我们还以为是疗养病人自己从别处把病带来的。可是过了几个月——到了去年冬天——我才渐渐地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所以我就动手尽力化验浴场的水。
市长我早猜着了。听说我兄弟在《人民先锋报》上投的稿子多极了。
市长你至少有个独断专行的固执脾气。这种脾气在有秩序的社会里几乎叫人不能容忍。个人应该服从社会，或者说得更具体些，个人应该服从照管社会利益的当局。
斯多克芒医生（在外面大声说笑）凯德林，又来了位客人。真好，是不是？请进，霍斯特船长。把外套挂在那只钩子上。什么！你没穿外套？凯德林，我在大街上碰见他，好容易才把他拉进来了。
霍斯特我想大概下星期可以开船了。
霍夫斯达市长，你怎么——？
裴特拉爸爸，你看彼得伯伯看了信会有什么话说？
霍夫斯达（也同时）可是，斯多克芒大夫——！
市长谢谢，我向来不参加酒会。
霍斯特（跟医生碰杯）祝你发现了这件事，前途顺利！
霍斯特那些事儿我一点儿都不懂。
市长不，不，我不进去——
彼得·斯多克芒——医生的哥哥，市长兼警察局长、浴场委员会主席，此外还担任一些别的职务
裴特拉妈妈，说实话，我觉得你的看法很不正确。
霍夫斯达真的吗？
斯多克芒医生霍斯特船长，你挨着我坐在沙发上。像你这么一位难得来的客人——。诸位请坐。
霍夫斯达摩邓，你不愿意拼命工作吗？
毕凌那么，我去找阿斯拉克森谈一谈。
斯多克芒太太你有什么事要向他做报告？
敬你一杯，斯多克芒大夫！
斯多克芒太太东西都来了：这是椰子酒，这是甜酒，那是白兰地。大家随意请，别客气。
两个孩子道了夜安，走进左屋。
他双手搂着她脖子，抱着她打转。斯多克芒太太连笑带嚷使劲想挣开。大家哈哈大笑，给医生鼓掌喝彩。两个孩子在门口探进头来瞧热闹。
斯多克芒医生咱们确是花过力气给它吹嘘捧场。在《人民先锋报》上和小册子里头，我一次一次地写文章赞扬咱们这地方——
斯多克芒市长走进屋来，身上穿着外套，头上戴着金线官帽，手里拿着手杖。
斯多克芒医生（站起来，走过去）你这时候才交给我？
斯多克芒太太不在家，吃过晚饭上外头散步去了——还带着两个孩子。
摩邓那我就做异教徒。
斯多克芒太太汤莫斯，可是——
市长不是酒会是什么？（眼睛盯着饭厅）真怪，他们吃得下那么些东西。
斯多克芒医生嗯，凯德林，你可以说我是出力忙了一阵子。可是那时候我手里的科学仪器不够用，所以我就把咱们这儿喝的水和海水都取了些样品，送到大学，请一位化学专家仔细分析。
霍夫斯达并且，不消说，他是浴场的真正创办人。
裴特拉好啊，你们坐在这儿享福，我在外头辛苦！
霍夫斯达——《人民先锋报》编辑
斯多克芒太太拿着包儿，走饭厅出去。
斯多克芒医生嗯——你不用打听，凯德林。——邮差不来，真怪！
霍夫斯达、毕凌和霍斯特都从饭桌旁站起来，走进起坐室。不多会儿，艾立夫和摩邓也跟着进来。
裴特拉罪孽挺重的人？
霍夫斯达嗯——你说的大概就是那浴场吧。
斯多克芒医生（摇晃着那封信）新闻来了，地方上要热闹了！
市长是吗？
斯多克芒太太原来你一天到晚忙的就是这个！
斯多克芒医生喔，使不得！别这么招摇。我不愿意你们这么搞。要是委员会给我加薪水，我也不接受。凯德林，听见没有，加薪水我不要。
斯多克芒医生老实告诉你们，这个浴场像一座外头刷得雪白、里头埋着死人的坟墓——肮脏到了极点的害人地方！从磨坊沟流出来的那些臭气熏天的东西把帮浦房送水管里的水都弄脏了，并且这种害人的毒水还在海滩上渗出来——
斯多克芒医生一点不错——是我发现的！（走来走去）现在让他们再骂我什么疯头疯脑、胡思乱想吧。往后他们可得小心点儿了。哈哈！往后他们可不敢乱说了！
斯多克芒太太什么话！你跟汤莫斯向来是和和气气的。（听）这回真是他回来了。（走过去开门厅的门）
参加市民大会的群众：各种身份的男人，一些女人和一群小学生
斯多克芒医生别忙，我会把事情全都告诉你们。可惜彼得不在这儿！这件事可以证明，有时候我们发议论、下断语简直像瞎眼的鼹鼠一样。
霍夫斯达那么，你长大了干什么？
裴特拉究竟是什么事，妈妈？
斯多克芒医生（在门口）孩子们，进来吧。他们又饿了！霍斯特船长，来，你一定得尝尝我们的烤牛肉——
斯多克芒医生他有胃病。他消化力很坏。
斯多克芒医生彼得，其实我并没乱花钱。可是我不肯不招待朋友。我一定得交朋友。在偏僻地方住了那么些年，现在我觉得必须结交一批开通活泼、热爱自由、勤苦工作的年轻人——现在在饭厅里吃得那么起劲儿的正是这么一批人。我希望你能多了解霍夫斯达——
毕凌新闻来了？
晚上。斯多克芒医生家的起坐室。室内陈设虽然朴素，布置得却很雅致。右墙有两扇门，靠后的一扇通到门厅，靠前的一扇通到医生书房。左面墙上，正对门厅的门，有一扇门通到其余各屋。贴着左墙正中，有一只火炉。再往前来，有一张沙发。沙发顶上方挂着一面镜子，前面放着一张铺着桌毯的长圆桌。桌上点着一盏带罩的灯。后墙有扇敞着的门通到饭厅，观众可以看见饭厅里吃晚饭的桌子，桌上有一盏灯。
斯多克芒医生哦，那篇文章！要不得！你先把它搁一搁，别发表。
裴特拉可是告诉自己家里人——
斯多克芒医生难道说，底细还没摸清楚，你就要我跑到大街上，逢人就告诉吗？对不起，这可办不到，我不那么疯。
斯多克芒太太你知道，斯多克芒一向准时吃饭——
斯多克芒医生无论如何，非整顿不可。要不然，整个儿这座浴场就没用了，就白糟蹋了。可是不用担心。我心里很有底，我知道该怎么着手。
斯多克芒太太有，灯早点上了，在写字桌上。
斯多克芒医生（搓搓手）是啊，瞧着年轻人吃东西真痛快，你说是不是？他们什么时候都吃得下！这是应该的。他们应该吃点扎扎实实的好东西才能有力气有精神。彼得，将来发酵揉面的事儿全得依靠他们。
市长当然喽！一州的最高长官——
斯多克芒太太汤莫斯，这几天你急着追问的就是这封信吗？
霍夫斯达我想把你的发现在《人民先锋报》上登一段小新闻，你说行不行？
斯多克芒医生好吧，那么你看这儿——我们买了条桌毯，看见没有？
人物表
市长我？我不吃，谢谢。嗳呀！晚上吃烤肉！我的胃消化不了。
摩邓是的，要是像你这么拼命工作的话。罗冷先生说过，工作是对我们罪孽的惩罚。
斯多克芒太太你的话说得对，汤莫斯。
市长我绝不埋怨他给跟他最表同情的读者写文章。就拿我个人说吧，我对于贵报也没什么恶感，霍夫斯达先生。
市长请问，你说的“发酵”是怎么回事？
霍夫斯达谢谢。我吃不下多少。（走进饭厅）
市长不错，可惜我兄弟从前发表的意见太多了——可是到了实行的时候，霍夫斯达先生，就得借重另外一等人。我觉得，在我们家至少——
艾立夫那么，你只能做个异教徒。
霍夫斯达当然。
斯多克芒医生哦，那篇文章！目前我不愿意发表。
裴特拉家庭和学校都是一片虚伪。在家里不许人说话，在学校逼着人对孩子们撒谎。
裴特拉（大笑）喔，谢谢你——恐怕我不过是白说说罢了。
市长嗯，要是一个人买得起这种奢侈品的话——
市长为什么不愿意？我觉得目前正是应该发表的时候。
斯多克芒医生（站定）彼得，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至少今天晚上还不能说。也许这里头会有很特殊的情形。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很可能只是我个人的猜想。
霍斯特要是你真想办学校，斯多克芒小姐，我倒愿意借地方给你。你知道，我父亲给我留下的那所旧房子现在差不多全空着，楼下有间极大的饭厅——
毕凌不是真话才怪呢。我是邪教徒，并且我还很得意。你瞧着吧，不久咱们都会变成邪教徒。
斯多克芒医生你这话也许有理。可是干我什么屁事？
他把霍斯特拉进饭厅。艾立夫和摩邓跟在他们后面。
市长不错。还有，压在富裕阶级肩膀上的贫民救济税也减轻了，并且往后还能再减轻，只要今年夏天咱们有个真正兴旺的季节——游客来得多——养病的人来得多，把咱们浴场的名声传出去。
毕凌公共的事儿你没兴趣吗？
毕凌我记得有一次在庆祝会上，我还说过这浴场是“咱们城市的活心脏”呢——
斯多克芒医生有。坐下，咱们舒舒服服喝一口。
汤莫斯·斯多克芒医生——温泉浴场医官
斯多克芒医生这不是酒会。
裴特拉要是我有钱，我要自己办个学校，办法完全不一样。
裴特拉喜欢，累了睡得香。
市长这是什么话！
斯多克芒医生（把信抢过来）快让我瞧，快让我瞧，孩子。（念发信人地址）对，对，一点不错！
霍夫斯达我想没有。
市长什么，老顽固！这个字眼用得太奇怪——
市长那是当然，地位不一样。
斯多克芒太太汤莫斯，可是你为什么把事情瞒得这么紧？
斯多克芒医生我是浴场——。算了，算了，咱们俩都不必生气，彼得。
霍夫斯达不是，不是。是我估计把它留在今年春天发表更好一点，因为春天正是大家打主意找避暑地方的时候——
斯多克芒太太我还以为你们俩已经把话说开了，不吵架了。
毕凌没有的事！
斯多克芒医生当然。你不会像我看得这么真切。你一直在这里头过日子，印象迟钝了，觉不出来了。可是我跟你不一样。这些年我老在北边一个小旮旯儿里糊里糊涂混日子，几乎没碰见过一个人对我说句发扬鼓舞的话——因此，我到了这儿就好像一脚迈进了一个兴旺的大都市。
斯多克芒医生（在饭厅门口转过身来）哦，哦，彼得，你在这儿！（走过去，伸出手来）这可真是好极了。
斯多克芒医生一个大发现，凯德林！
斯多克芒太太是不是上美国？
斯多克芒医生一点不错。
斯多克芒太太（走进起坐室）他走了吗？
霍夫斯达谁也不想抹杀你的功劳，市长。你首先发动这件事，给这件事打下了踏实的基础，这大家都知道。我刚才只是说，办浴场的意见是斯多克芒大夫头一个提出来的。
裴特拉（在桌旁坐下）五点钟。
斯多克芒医生再说，一个科学家的生活多少也得讲究一点。哼，我看一个州官一年花的钱就比我多得多。
题解
斯多克芒医生有封信。谁给我的？
斯多克芒医生那你得问他们年轻人——到时候他们自然知道。咱们当然看不出来。像你我这么两个老顽固——
毕凌唔，摩邓——
斯多克芒医生好，你也过来享享福。
霍斯特不错，是这么打算。
斯多克芒医生是个传染病的窝儿。
裴特拉爸爸，快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斯多克芒太太我看你今天晚上还得改练习本。
斯多克芒太太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愿意他们听。
裴特拉不错，一大堆呢。
斯多克芒太太（坐着编织活计）霍斯特船长，你们快开船了吧？
斯多克芒医生嗯，嗯，你的话也许不错，可是我那篇文章你还是得压一压。过一半天我把理由告诉你。
裴特拉（在外套口袋里摸索）刚才我上学校去的时候邮差给我的。
霍夫斯达恐怕他觉得我们《人民先锋报》的这几个人格外难消化。
斯多克芒医生我几时使过鬼鬼祟祟的手段？
霍夫斯达这么说，现在把斯多克芒大夫那篇文章登出来正是好时候。
霍夫斯达对不起，我在印刷所给事情绊住了。市长，晚安。
摩邓是不是到了那时候咱们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斯多克芒医生现在我买得起了。凯德林说，我挣的钱差不多够开销了。
霍夫斯达这个消息应该让大家知道得越早越好。
斯多克芒太太只要是浴场的事儿，汤莫斯总是不厌不倦的。
霍夫斯达真怪，在船上做事的人对于公共事业照例这么不关心。
市长事情非常有希望。打听租房子这一类事情的信件，每天不断地寄到咱们这儿来。
市长不行，不行，谢谢。晚上我只吃茶和面包黄油。日子长了有好处——再说也省钱。
市长他是浴场医官，这是他的责任。
斯多克芒医生是可以这么说。
裴特拉爸爸，你从前的话到底没说错。
霍夫斯达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毕凌摩邓，这话我同意！我也这么说。
市长我轻易不看错事情。并且，我还得声明一句——。（冲着饭厅鞠躬）弟妹，再见。诸位先生，再见。（出去）
毕凌对！这四个字把整个儿局势全说明白了。
斯多克芒医生可不是吗。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这座规模宏大、富丽堂皇、费用浩大、人人称赞的浴场究竟是什么东西？
斯多克芒医生（兴致勃勃地走来走去）喔，哪儿的话！我不过尽我的本分罢了。我无非运气好，探宝先到手，别的说不上什么。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霍夫斯达你当真觉得孩子们听了这些话有坏处吗？
霍夫斯达我听说这件事很有希望。
裴特拉刚才我实在没工夫再跑回来了。喏，信在这儿。
霍夫斯达不错，不过这只是暂时休战。
斯多克芒医生（把信给他看）这就是！这个报告确确实实证明了矿泉里含着腐烂性有机体——千千万万的细菌。这种矿泉，不论是喝下去或是外用，对于人的健康都有绝对的损害。
斯多克芒太太毕凌先生，你看，你来晚一点钟，就只好将就吃顿冷饭了。
霍斯特——船长
霍斯特船长走进来，向斯多克芒太太鞠躬。
市长汤莫斯，这个道理你好像永远懂不透。可是你得留点神，早晚你会吃大亏。现在我提醒你了，听不听由你。再见吧。
斯多克芒太太（向霍夫斯达）你不进去——？（指着饭厅）
毕凌（一边吃着东西）这肉好极了——实在太好了。
斯多克芒太太霍夫斯达先生，别说了，进去吃晚饭吧。我丈夫一会儿准回来。
斯多克芒医生他有什么话可说？他知道了这么个重要发现一定很高兴。
霍夫斯达今天晚上市长似乎不大高兴。
毕凌大概是吧。
斯多克芒医生谁都不能告诉。可是你倒不妨去看看“老獾”——
毕凌——报馆职员
毕凌喔，没关系。我觉得这么一个人坐着，没人搅我，吃起来似乎更有味儿。
霍夫斯达今天你又在夜校上过课了吗？
裴特拉（举杯）爸爸，敬你一杯！
霍夫斯达你这话什么意思，斯多克芒大夫？
艾立夫妈妈，让我再待一会儿——
斯多克芒医生哦，真的，老实告诉你，从前我们在北边的时候常打饥荒。现在我们的日子过得像个财主！就拿今天说吧，我们午饭吃的是烤牛肉，并且还剩下一些当晚饭。你吃点儿好不好？来——即使不吃，也不妨瞧一瞧——
斯多克芒太太是你发现的？
摩邓我不愿意。
斯多克芒太太（同时）你说的是咱们的浴场！
霍夫斯达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斯多克芒大夫？
斯多克芒太太不，不是他。（有人敲门）请进！
霍斯特没听说，我不理会那些事儿。
毕凌也许乡下有病人——
阿斯拉克森——印刷所老板
毕凌怪得很。
斯多克芒医生拿着一封拆开的信，从自己屋里走出来。
市长是啊，按说应该这样。可是有些人好像得了一份儿面子还嫌不够。
斯多克芒医生我们还买了个灯罩。看见没有？这些都是凯德林省下钱买的。有了这些东西，屋子就显得舒服，你说是不是？你走到这边来。不，不，不，不是那边。对——从这儿看过去！现在你看，灯罩把光都聚在一块儿了——看上去多雅致。是不是？
斯多克芒太太（有点局促）喔，不是，不是，碰巧来了个人。（急忙）你也坐下吃点晚饭，好不好？
霍斯特我觉得你也太忙了。
霍夫斯达那篇文章是他去年冬天写的，在文章里他仔细叙述浴场的优点怎么多、本地的卫生情况怎么好。可是当时我把那篇文章搁着没发表。
市长哦——是不是有不大妥当的地方？
毕凌霍夫斯达，你看地方上要不要来个提灯会给斯多克芒大夫庆祝一下子？
事情发生在挪威南海岸的一个城市里。
斯多克芒医生正是。我马上得去看信。哪儿有灯，凯德林？是不是我书房又没灯？
这出戏的第一幕开端，介绍戏剧的中心人物以及与他有关的正反面人物。挪威南部某海滨城市的温泉浴场医官斯多克芒夫妇，在家接待了各式各样的“客人”。除去医生和医生的妻子儿女，登场人物还有《人民先锋报》的编辑霍夫斯达、报馆职员毕凌，有医生的哥哥、市长兼浴场委员会主席彼得，有医生的好朋友、船长霍斯特。连同尚未亮相而又即将出场的重要人物，如医生太太的义父、制革厂老板基尔和印刷所老板阿斯拉克森，也通过人物议论向观众作了预告。斯多克芒珍惜浴场医官职务，他积极研究在浴场休养的人患病的根源。早在浴场动工时，他便提出反对错误施工的意见，可是彼得们不予理睬。现在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原来他发现从基尔磨坊沟流入水管的脏水毒化了浴场，把浴场变成“传染病的窝儿”。斯多克芒得到专家的化验书后，立即向市长呈送一份报告，准备在报上公布它，并要求重建浴场。第二幕与第三幕，是戏剧情节的发展。斯多克芒改建浴场的计划，引起了各方面的强烈反响和尖锐复杂的矛盾。霍夫斯达、阿斯拉克森、基尔都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怂恿医生在报纸上公布材料，向彼得市长开炮。彼得像“暴君”一样，威胁利诱医生，不许他提出“报告”，否则予以撤职处分。他宁可毒害人民群众，也不愿承担这一笔改建费用和浴场停业损失。彼得一计不成又施一计，他通过利害关系说服霍夫斯达等，让他们跟着他走，放弃发表医生文章的打算。第三幕的最后，医生处于逆境，但他发誓不放弃斗争，“一定要把真理说出来”。第四幕是高潮，市民大会上的斗争及其结局，符合剧情发展的逻辑。医生借用霍斯特的“场地”召集的市民大会，却被彼得及其“走狗”把持。愤怒的医生伺机揭发批判了彼得之流的虚伪和社会的腐化，他宣布：“打倒‘真理完全属于多数派’这句谎言”，“只有少数人才有公理”。在彼得、阿斯拉克森的操纵下，医生被市民大会宣布为“人民公敌”。最后一幕，市民大会以后，医生失去了工作。他不愿用“谎话”把基尔的肮脏的制革厂“洗刷干净”，放弃了基尔留给妻儿的一大笔财产。医生发誓，他要坚持信念，教育孩子，战斗到底。
市长（低声）真怪，庄稼人家出身的子弟永远那么不知趣。
斯多克芒太太汤莫斯，你没看见——
五幕“喜剧”《人民公敌》于一八八二年出版。它的问世，和《玩偶之家》、《群鬼》的出版与演出中的“风波”有密切关系。在这两部“家庭悲剧”中，作者号召妇女不做旧礼教和男权的牺牲品，提倡妇女解放，这就大大地激怒了资产阶级“正人君子”，有人责骂作者是“人民公敌”。易卜生对此非常愤慨，于是用《人民公敌》这出戏反击敌人的进攻。不过，易卜生写作《人民公敌》的动机还是比较早的。大约在一八七二年，他已在一封信中吐露了《人民公敌》中最著名的台词：“少数派总是对的”，“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是最孤立的人”。《人民公敌》于一八八七年在柏林上演，一八九三年在伦敦上演，颇得观众的好评。一九二一年，潘家洵翻译出版的《易卜生集》第二册曾收入此剧，当时译名是《国民公敌》。这里采用潘家洵的译本（曾收入《易卜生戏剧集》，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年版），并经过译者校订。
市长你的话实在叫人摸不着头脑。难道出了什么事儿啦？瞒着不肯告诉我？我是浴场委员会主席，我想——
大家围桌而坐。斯多克芒太太端着一只托盘进来，盘子里摆着水壶、酒杯、酒壶等等。
斯多克芒太太不错，汤莫斯也常这么说。
斯多克芒医生照普通情形说——也许应该——（走过去）
斯多克芒太太哦，是霍夫斯达先生——
斯多克芒太太汤莫斯，你又把他怎么了？
斯多克芒太太算了，算了，艾立夫！
斯多克芒医生你好，裴特拉。你回来了？
毕凌斯多克芒大夫，我保险，往后你是本地第一号大人物！
霍斯特这话在岸上也许说得通，在海里可绝对办不到。
霍夫斯达真的吗？目前我们报纸上有的是空地方，我觉得这时候发表正合适。
斯多克芒太太也许是吧。可是我不愿意他们在家里听这些话。
斯多克芒太太（回来）东西送走了。
斯多克芒医生是啊，裴特拉，你还记得不记得？当初他们动工的时候，我就写文章反对那计划。可是那时候谁都不听我的话。现在我要对他们开火了——不用说，我已经给委员会写了个报告，报告在我手里搁了一星期，专等这份化验书。（指信）现在我可以把报告马上给他们送去了。（走进书房，拿着一份手稿出来）瞧！写得密密层层的四页！我要把这份化验书包在一块儿。给我张旧报纸，凯德林！给我点儿纸把这两件东西包起来。好——行了！把这包东西交给——交给——（叫不出名字，急得跺脚）——她叫什么？不管它。交给那女孩子，叫她马上送给市长。
裴特拉当然。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经常把一大堆自己都不信的话告诉孩子们？
斯多克芒医生行。谢谢你。
毕凌我给你兑一小杯酒好不好？
斯多克芒医生彼得，别计较我随口胡说的一句话。你知道，我实在太高兴了。在这朝气蓬勃、新芽怒发的生活里，我心里说不出的快活。咱们这时代真了不起！好像咱们周围正在出现一个新世界。
斯多克芒医生我的文章？
斯多克芒太太偶然吃一回怕什么。
霍夫斯达一半儿是有事。为了报纸上一篇文章。
毕凌这话真不假。
市长哦，你提醒我啦——刚才霍夫斯达告诉我，他又准备发表你的一篇文章。
斯多克芒太太（从饭厅走进起坐室）哦，原来是你！你好。谢谢你来看我们。
斯多克芒太太喔，大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