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听到“采购员”一词,是在久远的过去。不知为什么,当时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秋末冬初雾霾沉沉的景象,色调黯淡得很。而摊上食堂采购的干活,总觉得也许是冥冥之中对我少年懒惰的迟来惩罚。你不是向来对美味佳肴麻木吗?你不是向来对吃吃喝喝不以为意甚至有些不屑吗?你不是向来厌烦与那些鬼精灵的贩子讨价还价吗?你不是不忍砍价砍到那些辛苦劳作的菜农遍体鳞伤吗?------这些,就让你去面对,去学习。然而,无论如何违背我的心性,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勉力干了一年的采购。

也曾不懂装懂地作过市场调查。市场风云诡谲,既需要大智大勇,也充斥着大奸大诈,我辈蓬蒿之人,怎能洞察!

也曾笑呵呵地与菜贩菜农讨论价格,结果当然很不如人意。当我转身离开市场,常常隐约觉得身后有人望着我的背影窃笑:那个老师好憨哟。

也曾擅作主张,歇斯底里地改变供货渠道。如:几经努力,感觉望坪肉市依然坚冰难破,便索性将猪肉供应商从望坪转到了耒苏;市场急剧动荡时,又放弃川东市场,转而从望坪购入价格略高的菜油,就为图个什么性价比。

也曾流过汗。这不奇怪,谁不流汗?大热天在林荫下静坐还汗流浃背呢。?

也曾无可奈何。整个**年秋期,物价一直稳定在高位,上年只卖几分的萝卜,涨到了五六角,上年只卖一两角的莲白,涨到了七八角。很难买到一元以下的蔬菜。量大,也只是便宜一角而已。菜农说:“光景不好,欠收啊!”你看市场,菜价虽高,买卖却好。有谁听说过皇帝的女儿还愁嫁吗?菜油也是。我们定的中次油,九月初每斤五块,有一天,不知谁给它的价格表错上了发条,油价一路上涨,涨到六块六,我也不敢问了,干脆从望坪进吧。还有煤。以公有制的傅家洞的滚装炭为例,上半年吨价还480,国庆也就530,接着“噌噌噌”直窜升,年终岁末,总算成功地飙上了800高位。同等质量的煤炭,山西也就300元一吨。这煤价的虚高,既有供求关系的作用,又觉得并非完全取决于市场规律,明明是本地煤商巧打山西小煤窑压产之牌,联合哄抬价格所致。问题是,你要煤,人家就是摆明车马向你漫天要价,你也只有徒呼奈何!

也曾惊慌失措。记得接手第一周,食堂缺煤。那时我不认得一个矿主,也不知道一个干运煤勾当的司机,除了大致晓得煤炭不同于泥土之外,脑袋里一片空白。而食堂又急需燃煤,时不我待,那时觉得很无助。说到此,有一事,必须向各位同仁坦白清楚:一年之中,我竟两次购回异常劣质的煤炭,给集体带来以千计的损失,致使全校教师职工人人都不得不分摊由于我的过失所造成的后果。虽然并非我的主观,毕竟职责所系,难辞其咎。在此,诚恳向各位道歉,谢罪!

眼看一年将过,一日空闲,揽镜自照,惊异地发现自己竟已不能表情,怎么也挤不出一丝会心的笑意。最可恨那额头,沟壑纵横。便想以手抚平,不料揉弄出十来个斑块,那斑块进而幻化成方块汉字。那十个字是:“云空未必空,欲洁何曾洁?”情境转换,我分明看见一头孤羊,既与同伴失散,又融入不了狼群,在茫茫的原野,踟躇徘徊,其情可哀。忽听一片狼嗥,猛然一惊……却是一梦。原来,我在暮春的午后,双手托着一颗愚蠢的头颅,撑着桌面睡着了。此时窗外淅淅沥沥,正是雨打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