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在闭幕式上热情洋溢地感谢中国北京,称赞北京奥运会的无与伦比的,我相信这是罗格发自肺腑的感谢,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像中国这样不计代价地支持、不求回报地投入。本届奥运会的资金投入和资源使用,已远远不是北京市奥组委所能提供的,也不是北京市政府所能解决的,而是以举国之力筹办的世纪盛典。奥运在中国已是举国膜拜的神话和奇迹,只要奥运会成功举办,中国的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中国就从此崛起为世界大国。

首先是政府巨额资金的投入。按照北京市发展与改革委员会提供的数字,中国政府在过去七年间的奥运投资规模为5200亿元人民币,折合740亿美元。相对于雅典的160亿,悉尼的15亿和亚特兰大的17亿,北京奥运会堪称奢华盛宴,足以举办50次悉尼奥运会。我以前不知道中国政府居然这么有钱,真能拿出740亿美元来办奥运会,毕竟去年中国的教育支出只有157亿美元,卫生医疗支出也只有97亿美元。大家都说北京奥运会为中国创造了很多的商业和就业机会,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但我觉得中国不是得到了更多的机会、而是失去了更多的机会,如果能用这笔钱提高中国公民的健康保障和教育支出,其产生的积极影响恐怕会更加深远、更见成效。

其次是政府事无巨细的介入。比如说北京市旅游局规定,签约饭店和餐饮企业在奥运期间必须暂停提供狗肉菜品,旅游局的新闻发言人熊玉梅说,这是应有关方面的请求,因为狗是人类的朋友。我不知道她说的有关方面到底指谁,我只觉得政府连具体菜品都管得如此细致真是很不容易,可为什么我们出国的时候,都被外事部门反复教育要尊重当地的生活习惯呢?我尤其对政府给出的“狗是人类的朋友”这个理由感兴趣,能够想出这么个理由的市旅游局,实在堪称人类的朋友。

第三是政府不计成本的示好。在奥运会新闻中心的自助餐厅,百余种名酒名茶名点名肴,使用特供的精美食材,汇集了最具代表性的地方风味,汇集了全中国的顶级厨师,营造了良好的就餐环境,各国记者在这里每餐饭只需要支付一美元,有力地驳斥了外国媒体对我国物价(尤其是食品价格)上涨的不实报道。只希望那些近乎白吃的外国记者们,能够为中国政府在世界上说几句好话。也希望我们政府也能按照国民待遇的原则,让我们的国民也能享受到这样廉价的美食。我忽然想起曾经传诵一时的名言——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有好事者找来《资治通鉴》中的记载:帝以诸蕃酋长毕集洛阳,丁丑,于端门街盛陈百戏,戏场周围五千步,执丝竹者万八千人,声闻数十里,自昏达旦,灯火光烛天地;终月而罢,所费巨万。自是岁以为常。诸蕃请入丰都市交易,帝许之。先命整饰店肆,檐宇如一,盛设帷帐,珍货充积,人物华盛,卖菜者亦藉以龙须席。胡客或过酒食店,悉令邀廷就坐,醉饱而散,不取其直,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惊叹。其黠者颇觉之,见以缯帛缠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如以此物与之,缠树何为?”市人惭不能答。在这段记载中,我惊讶地看到我们民族几千年来贯彻始终的民族气节,我们继承了隋炀帝吃饭不要钱的优良传统,我们始终惦记着《茶馆》里刘麻子的话:“咱们大清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花不完”。

无与伦比的不只是政府,还有普通民众的全面参与和无私奉献。当年洛杉矶举办奥运会,加州议会为此进行全民投票,结果反对者占多数,州议会因此修改宪章,规定联邦政府不得为奥运会支付任何费用。我们是否可以就此判断美国人普遍缺乏爱国精神?因为在很多中国人看来,个人的权利地位与国家的强大是不能相比的,国家如果能够富强,个人再卑微也是值得的。所以北京市民对奥运会的民众支持率居然达到了97%,我在此对极少数提出反对意见的人表示由衷的敬意。当我看到街道中“减少出行为外国友人让出畅通大道”的横幅,我忽然觉得这就好像家里的孩子平时都衣衫褴褛,现在家里要来个重要客人,还要住上十天半个月,这才想起装修房屋、添置家具,才想起给孩子换身干净衣服,然后说等客人来了你们就在自己屋里呆着别出来,别影响客人在咱们家里玩耍和参观。

还有就是叹为观止的志愿者。一百七十万的志愿者,这是伦敦市长根本无法企及的高度,也是伦敦奥运很难超越北京奥运的重要原因。中国的赛场志愿者大多来自首都高校,具有组织上的体制优势,还经过两年时间的选拔和培训。中国的社会志愿者大多来自退休的大爷大妈,他们把辖区内的每个电线杆都分配到人,把任何不稳定因素都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就志愿者人数来说,悉尼五万,雅典七万,而北京的志愿者已经多到超过外国游客的数量,据志愿者部的部长介绍,每一辆公交车,每一节地铁车厢,都有我们的社会志愿者。我们的志愿者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外宾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用开门。全世界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人民,那些盛赞奥运志愿者的外国宾客是否知道,按照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提供的数字,中国每年用于全民体育健身的支付人均还不到1元钱。

我心里存在一个疑虑,那就是公众是否乐于花这么多钱办一届奥运会呢?我认为汶川地震发生后公众的捐款总额569亿元人民币,应该就是公众愿意承担的、单项公共支出的上限。如果公众愿意为奥运会付的钱能够超过愿意为抗震救灾付的钱,那我们这个民族就没指望了。如果让人们为举办奥运会自由捐款,肯定不会超过569亿,在这个前提下,如果政府拿出5200亿来办奥运会,就说明政府在强制公众出钱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是违背民主制度的。如此大规模的资金使用,为什么没有提请全国人大专项审议?为什么不进行大范围的公投票决?5200亿元人民币,分到每个中国人头上需要400块钱,如果分到每个北京市民头上需要四万块钱。我想问问那些激动莫名的热血青年和热情奔走的大爷大妈们,你们愿意为奥运会付多少钱呢?四百还是四万?我猜他们一定会这么说——反正这个钱就算省下来也花不到自己身上,最终还是进了贪官污吏的腰包,那还不如办个奥运会呢。有道理。

不管怎样,奥运会结束了,花钱的挣钱的都高兴。举国体制的好处就是不怕花钱,因为我们的政府很有钱。所谓“节俭办奥运”,最终只能是一句口号。罗格说的没错,北京奥运无与伦比,今后再也不会出现像北京这么把用人不当回事、把花钱不当回事的主办城市了。过去的苏联办不到,因为他们没有这么多人。现在的美国也办不到,因为他们没有这么多钱,他们国家的纳税人都不愿意、都不爱国。

寂寞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