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恋父,可是我肯接受的父爱只有十二年。

我一直因为,在那十二年里我是幸福的孩子。

有一天小伍打电话来对我说,我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把你当成我的亲人,这样的家庭让我丧失了和人交流的能力,可是姐,我很想和你说说话。我告诉他我不是你姐。电话那头传来他的沉默,我轻轻的放下电话,心有点不知所措。他干净的声音让我想到他那张忧郁的脸,也想到了十四岁那年流了一地的血,紫黑紫黑让我珍惜的东西,想到了至少我还有十二年可以回忆,而他,除了象征父爱和金钱和权力之外一无所有。

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小伍是在他家里,那年他十一岁,我为什么去他家里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爸和我妈在卧室里吵了一架,然后收拾了东西就要走,我抱住他的腿问他为什么要走,他没有表情的擦干我脸上的泪对我说知道吗你还有个弟弟,他也需要爸爸呢!我放开他的腿破碎一样瘫在地上,他走之前转身刹那眼睛里闪动的东西是我偶尔原谅他的原因。

他走了之后我看了眼我妈,她和我一样瘫在地上,她的手紧紧抓着床单,牙齿狠狠的咬着下唇,但是她的眼里没有泪水,我不敢走过去,隔着那扇开着的门,我哭的抽搐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而她慢慢的安静,慢慢的躺在床上,不盖被,不闭眼,就这样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最后她说:“苓,睡吧!你得给妈争气,好好去上学。。。。。。”

接着说我第一次见到小伍的事,那天我带着安然一票人去他家,我想把那个勾走我爸的女人撕烂,是她让我妈哭都哭不出来,可是到了他家,我见识的却是我思想里没有的东西,她的家没有我的家奢华,但是她却和我妈一样美丽而安静,甚至是高贵。我还没有更多思考的时候安然大吼了一声:“婊子,就你抢走了何苓的爸爸,你他妈的贱货,不要脸的东西。”然后一群十一二岁的孩子不疼不痒的抓她的脸,踢她身上可以踢的地方,说电影小说里的台词,脏脏的,直刺人心的。那时的小伍,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恐惧,但是依然会用他瘦小的身体为他妈妈分担,那女人把小伍紧紧的抱在怀中,然后用背对着我们,这个动作让我想到了我妈,我想我妈要是没有我她可能都不活了。于是我说算了安然我们走吧!我记得当时我很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小伍摸着他妈妈的头发,一缕一缕的,一下一下的,但是他的眼睛里依然没有泪水,后来我想我爸教育孩子的方式很特别,但挺出成绩,小伍和我一样坚强,呵,多大的讽刺呵!

我握着电话跌在沙发里,忽然想到了十二岁那年小伍的眼神和我这些年阴霾的心情,很冲动的买了水果和简单的零食,准备去看小伍。在路上,我反复听着朴树的那些花儿,心里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矫情啊,可是转念一想,小伍是我弟啊,再转念一想,别他妈想些没用的了,不然一个不留神小命就没了。

站在小伍军区门口,我忽然觉得自己挺女人的,那些和尚平时戒酒戒色却从不舍得把眼睛闭上,毕竟他们只是为人民服务而不是守身如玉而非礼勿视。

小伍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后几乎是跑到我面前的,看着他肩膀上的星星,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我爸爸把他安排的挺明白。

他带我去吃东北菜,我觉得很可笑的,我和他怎么适合吃这么热情洋溢的菜。左右包厢里的推杯举盏,大声嗷嗷声显得我们有些悲伤。

在他把衣袖轻轻往上捋的时候我看见了他手上的疤痕,跟我手上的一样,虽然已经不再滴血了,但是一样会疼的。

我轻轻的触摸他的伤疤,问他疼吗。

他说不会了,只是下雨的时候会有些痒,突然他说他离开你已经十年了。

他的话让我一惊,是啊,已经十年了,时光真他妈不义气。

他现在很苍老。

。。。。。

上次他来看我,忽然模了我的头,说小苓要是也能让我亲近一下,或许我的心可以开阔一下。

。。。。。。

他两鬓的头发已经开始白了,或许,姐。。。。。。我是说你接受他对你的关心吧!就算让一个老人少一个遗憾,就算。。。。。

听到这我哭了,我头一次听小伍讲了这么多话,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受了伤的孩子,不会争也不愿意说话,而他,在我流下泪之后也一样吓呆了。在他的眼里我是一只刺猬,怕被伤害却常常伤害别人,没有欢乐也没有眼泪。那些儿时的片段,很戏剧化的出现在我的脑袋里,那个男人曾把我高高的举在头上,曾在我犯错的时候狠狠的打过我的屁股,曾亲我的额头对我说晚安,他教我骑的自行车,他教我背宋词,他用筷子沾了酒让我舔,在我紧锁眉头的时候笑的很爽朗。。。。。。可是太短暂了,只有十二年,可是足够了,有十二年呢!

吃完饭我和他在他们军区大楼里散步,那真是北京少有的好地方,风一吹过来,树叶哗啦啦的响。

他的几个战友走过来拍着小伍的肩问什么时候吃喜糖。

小伍那孩子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我对那几个花和尚说:我是他姐,亲姐姐。

回了家我拿起电话,拨通后听见里面哐哐的提醒人沉沦的音乐声,我想安然这小丫头又被情伤到了。

我跟他吼;安然你他妈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要和你说点事。

也就十几秒钟,一切都安静了,她说说话啊事精!

我明天回吉林。

啊?

我要去看我爸。

啊?

他想我了!

啊!

我也想他了!

啊!啊!啊!

电话那头的她尖叫之后居然哭了,或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我的悲伤,她说回去吧!回去吧!早就该回去了!

有时间去看看我弟,他需要点阳光。

靠!那么高抬我,那可是一小帅哥,可你也不能当我是革命螺丝钉,哪里需要哪里去啊,再说我也没那么大的本事,何苓,你今天怎么跟热血青年似的。

呵呵,我只是,忽然之间想让心开阔些。

我出生在一个叫松原的小地方,那地方虽小,但不闭塞。

北方的雪天是最干净的,可惜,我不是在冬天的时候回来的。

回到那个小镇子,心里有一些酸楚,但我是安静的,走过那条五分钟可以走完两遍的正街就看见了我姥姥家的破楼,还是那么破,在很多年以前,这房子是镇子里最好的建筑,而现在依然破的很突出。

进了屋,看见那铺大炕。我记得我第一次来月经的时候就在上面一天天的烙,离了它肚子就拼命的疼,疼的我想哭,也许再见到这铺炕会让我记起从前的疼痛,所以我有点想哭。我姥姥坐在炕上不停的说是小苓吗是小苓吗。。。。。。这个老太太已经老成那样了,老的没有力气指责我妈纵容我爸,老的没有力气抽我爸的脸了,老的没有力气用劲拉我的手了,但是她还是会很用力的抽泣。。。。。。

慢慢的家里的人都过来了,居然有那么多我不认识的了,舅舅们也都当爷爷了,他们的人丁兴旺显示着我们这个家庭的惨淡经营,十几年前我们还是那么幸福,可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呵呵,命运真他妈不是我能控制的了的。

我二舅舅一进们就拉着我的手问:这些年还好。。。。。。他话没说完泪都流出来了,我终于忍不住的放声哭了出来,我说好我很好,只是有时候很想家,可是我不敢回来,真的不敢啊。后来我和他说明天我想去长春看我爸,他说是啊,都过去了。

第二天,我去看了我爸,像小伍说的那样他真的很苍老,我们还什么都没说他的泪都已经掉了下来,我们就站在那谁也不说话的泪眼相望,仿佛十几年就一下子就经过了,我在心里问自己,那些不该发生的是不是都可以不发生呢?他伸出手,擦了我的泪说妞子不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像小时侯受了委屈一样扎进他的怀里大声的喊着爸.爸.爸.....那一刻我感觉他抖的很厉害,我想如果我妈感觉的到她一定在笑,因为这世界上她最爱的两个人之间终于没有恨了.

我爸把我送到了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那,把钥匙给了我就回去了.进了屋我有些惊讶,屋里的东西没有什么变化,而且还很干净,看得出来我爸常来这儿,也许人老了都会很脆弱,也许人老了都是靠着回忆吃饭的.

躺在那张大床上,我想到了我妈妈的笑容.她是一个很女人的女人,我记得那时候在医院她很任性的说要睡这张床,我说把那张床搬医院来,她说不是,我是想家了.她很固执的回家住了几天,那几天她脸色很好看,红扑扑的,她常常用很平和的声音讲我爸年轻时的优秀,以及我刚出生时我爸的紧张,我刚会叫爸爸的时候他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最后她说苓,别恨你爸,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两个人.她回忆的时候很幸福,那个时候我很担心是某些征兆,然而结果是真的,她带着她的安静和笑容离开了.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多说,不想赚取任何人的眼泪包括我自己的.因为,毕竟,再读一遍她对于我来说很残忍.

我妈妈走后两年的某一天,那天很热,我和安然收拾了东西准备逃课.我们俩偷偷溜到走廊的时候,赵安安也背着书包跑了出来,她说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总也不带我?安然杵在那儿,我记得她那时候就很讨厌赵安安,我知道她不愿带她去的,我说那快走吧,一会儿主任来了.我和安然依旧从很高的墙上跳过去,而赵安安只能钻大门.我们去解放大路吃串烧,吃着吃着赵安安说:何苓,少吃点啊,今天晚上你爸爸在百利摆席,他结婚啊!话刚说完,安然把一手的串都扔到赵安安脸上,说你和你的名字一样恶心,卫生巾!我看着赵安安白色的淑女连衣裙上都粘上了辣椒和油的混合颜色,还真像卫生巾上沾的东西,她还哭得很委屈,我说去啊,我爸结婚,我一定得去啊.

晚上我到了百利门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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