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入秋后的某天早上

地点:墓地

人物:宋令奇,男,73岁,剧中所提到的婉芬的丈夫

孙玉凤,女,69岁,剧中所提到的老李的妻子

布景:台上是两座背对观众的墓碑,一座靠舞台左侧后方,另一座在舞台右侧前方。舞台靠前中间是一个石桌,两边各一个石凳。右边的墓碑不远处有一个火盆,老宋面朝着墓碑的方向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在烧妻子的遗物,眯着眼,看一样烧一样,看得仔细,烧得时候也是慢慢小心的放进去。

[孙玉凤由舞台左边上场,手上挎着一个墨绿色布包,步子有点慢,背也略驼,她慢慢走到左侧的墓碑前,伸出干瘦的手轻轻抹了一下上面的灰尘,然后又把手伸进布包里掏出一块手帕仔仔细细略显吃力的擦着墓碑。不远处老宋的烟灰被秋风吹起,引得孙玉凤忍不住背过去清咳几声,然后她转身循着方向看去,愣了一下又朝前走了几步眯着眼仔细打量,小心翼翼的开口]

孙玉凤老宋吧?

宋令奇(闻声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你是……?(站起身皱眉思索)

孙玉凤我是老李的妻子孙玉凤,(见他还在想,回身指了指左边的墓碑)老李,李天瑞……我们前不久才在葬礼上见过的。

宋令奇(恍然大悟)噢,对对,老孙。(走上前)你瞧我这记性,最近事情太多一时没想起来,对不起啊。

孙玉凤(摆摆手,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

宋令奇老李……也在这儿?

孙玉凤是啊(手指向左侧的墓碑)就那儿,那排倒数第三个。

宋令奇(指指右边的墓碑)今天是婉芬的头七。

孙玉凤前几天住院的时候听儿子说了,也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唉,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没想到却成了最后一次。

宋令奇恩,她身体一直都很好,现在反倒走在我前面了,家里人都没想到。

孙玉凤他们两个那时吃的苦太多了,能熬过那段时间也真不容易。(走到婉芬墓前看)这照片拍的真好,你挑的吧?

宋令奇是啊。她生前就一直忙着照顾我,也没时间照几张好相片。就这张还是十年之前女儿给她照的。

孙玉凤恩(看看远处丈夫的墓,再看面前婉芬的墓)他们都葬在这儿,离得不远,挺好的,可以互相做个伴。

[宋令奇微笑没有说话,孙玉凤也停了一会儿,忽然注意到他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孙玉凤哎,你腿又不舒服了是吧?我知道你不能站太久,快坐下来休息。

宋令奇恩。(有点奇怪,但没有说什么。重新坐回小椅子上,腿舒服了很多)那老孙你坐哪儿?

孙玉凤我没事儿,就旁边的土堆上坐坐,不要紧。

宋令奇哎那怎么行,你刚出院身体还没完全好。(望到远处的石凳)我们坐那儿吧,那儿挺好的。

孙玉凤呃,好啊。

[两人坐到石凳上,竟都有些无从谈起好一会停顿。孙玉凤手上勾着布包放在腿上,宋令奇把东西放在桌上,双手放在腿上搓了搓,然后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点着抽了一口,孙玉凤看着有点吃惊]

孙玉凤哎?老宋,你不是很早就戒烟了吗?

宋令奇恩,最近事多心里烦,抽烟可以舒服一点,呵呵。

孙玉凤你肺不好抽烟特别伤,还是别抽了,婉芬在的话一定不准你抽。

宋令奇是啊,她就对抽烟这事特强硬,别的倒都顺着我。

孙玉凤掐了吧。(看看右侧的墓碑)婉芬可都看着呢。

宋令奇恩,掐了。(四周看看没有地方可以扔,就在石凳旁捻灭了轻轻放在桌上)这事是婉芬跟你说的吧。

孙玉凤恩,是。(停了一会儿)哎,打火机现在用的惯了?

宋令奇还是用不惯,不如火柴好,拿根火柴这样一擦划着了(手作着比方),再小心护着点上烟,那才够味儿。

孙玉凤呵呵,真不知道该说你讲究还是不讲究。

宋令奇这牌子的烟我也不爱抽。(摇头)

孙玉凤不是红塔山吗?

宋令奇不是,这是儿子从国外带回来的,刚放下就被她妈没收了最近才被我理出来。比那红塔山贵多了,可是味儿就是不如它。

孙玉凤恩,女儿给我和老李买的电脑,说可以上网看很多东西,什么新闻、图片、电影的,还可以听歌,你猜老李他怎么说?

宋令奇(有兴趣的)他怎么说的?

孙玉凤他说啊我们有电视、报纸、杂志、收音机,电脑上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吗?我们有了这些还要它干吗。

宋令奇哈哈哈,有道理,倒真像他说出来的话。

孙玉凤呵呵,是啊,我们不用也不想学,而且这么贵万一弄坏了。

宋令奇恩,也是。

孙玉凤想起来了,你还用手机吗?

宋令奇这,你知道?

孙玉凤(停了一下)听婉芬说的(有点紧张的,手抓着布包)

宋令奇(宽容的笑)哦,呵呵,上次你们聊了不少嘛。

孙玉凤是啊。(随即沉默)

宋令奇(沉默了一下,又慢慢开口)这地方环境还不错。

孙玉凤可不是嘛,这墓啊五年前就买了,还是双人的。当时花了多少钱来着……

宋令奇正好十万。

孙玉凤恩?

宋令奇我们,跟你们一样

孙玉凤也是双人的?

宋令奇恩,双人的。

孙玉凤五年前?

宋令奇恩,五年前。

[伤感的神情布满两个老人的脸,没有一个人说话。]

孙玉凤(吸了口气,恢复笑容)闺女怎么没陪你一道来啊?

宋令奇她倒是说要陪。(若有所思的样子)

孙玉凤可是想她工作那么忙,又不忍心打扰她是吧?

宋令奇恩……一大清早的我还是想让她多睡会儿,再说她还得送孩子上学去。

孙玉凤不过你闺女能干啊,这么年轻就做领导

宋令奇呵呵,是啊。(露出微笑)

孙玉凤大儿子又走了?

宋令奇哦,还没呢,他请了长假,要过段时间再走

孙玉凤对了,你家那只猫怎么样了?

宋令奇不太好。

孙玉凤怎么了?

宋令奇或许是老了吧,已经走不动了,整天趴在阳台上晒太阳,有时眼皮都不抬。

孙玉凤是老了,都十几年了。

宋令奇唉,我想兴许她是想去陪着婉芬吧,毕竟生前她是那么喜欢它。

孙玉凤恩,动物真的很通灵性。我们家那只博美自从老李走后就一直不吃不喝,瘦了一圈看着真叫人心疼。

宋令奇现在怎么样了?

孙玉凤这几天好多了,不过睡觉都趴在老李最爱的藤椅上。你可别笑话我啊,我有时想,也许老李跟它说的心里话比跟我说的还要多呢,呵呵。

宋令奇呵呵,这还真说不准,婉芬经常抱着猫,或许她们更知心。

孙玉凤人啊,要是有动物的一半忠诚和真心就好咯。

宋令奇怎么……?

孙玉凤恩(沉默低下头,有点犹豫的,然后慢慢从布包里拿出一叠信,放在腿上没拿上桌,抬头看着宋令奇)我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宋令奇恩……

孙玉凤(递过去,宋令奇伸手接下)这是婉芬写给老李的信。

[宋令奇接过来戴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细细看信封,孙玉凤沉默不语]

宋令奇恩(把信放回桌上,摘下眼镜)是婉芬的字迹。

孙玉凤这些是我在整理老李遗物时发现的,大概有百十来封吧。这么多年,没想到他们从没断过联系。

宋令奇恩。

孙玉凤刚才那些事其实……都是这里面提到的。

宋令奇恩。

孙玉凤老宋,你不看看吗?

宋令奇(没有说话,突然笑了)她是不是说我不吃药的事了?

孙玉凤啊,是啊,呵呵,还真有说。

宋令奇怎么说的?

孙玉凤说你不爱吃药,老是说自己没病,吃那么多苦药倒要被折腾病了。她怎么都劝不动。

宋令奇呵呵,是啊,我脾气是倔了点。

孙玉凤(笑)其实老李也是个老顽固,明明不舒服还不肯上医院。好说歹说的一家老小陪着一道去了,偏偏又犯起倔来非说那西药有副作用,这病好了别的地方又要出毛病。

宋令奇后来呢?给他换中药了?

孙玉凤是啊,还没煎好他就闻到味儿非说太苦,不吃(宋令奇哈哈大笑)把我给气的呦,真恨不得捏着他的鼻子灌进去,吃个药这么难伺候,还不如那几个孩子呢,哄哄也就吃了。

宋令奇年龄大了,反倒越活越回去了,成了老小孩。

孙玉凤还是婉芬有办法啊。

宋令奇你是说把药捣碎了拌在饭里?

孙玉凤咦?你知道?

宋令奇恩,知道。

孙玉凤哦。

宋令奇我明白她的苦心。

孙玉凤呵呵,老李要是也能明白就好了。

宋令奇(脱口而出)他明白的。

孙玉凤恩?

宋令奇呃,他后来不是还是吃药了嘛。

孙玉凤恩,也是。

[两人再一次沉默]

孙玉凤(看看信)你不看看?

宋令奇(停顿了一会)对了,老李打过孩子吗?

孙玉凤恩,不多,小时候倒是我打他们多一点。而且那段时间你也知道,他和婉芬都被关在农场不是么。

宋令奇是啊。(抬起头眯起眼睛似在回忆,又转头看着婉芬的墓)我记得老大小的时候特别淘,没少挨打,不过打的最凶的一次倒不是那个时候。

孙玉凤高中是吧?

宋令奇这信里也有提?

孙玉凤恩,偷着抽烟那事。

宋令奇是,那次扫帚都给打坏了。

孙玉凤你是气急了。

宋令奇我记得婉芬那天抱着儿子哭得很伤心,其实我也挺内疚的,我心里也疼啊,只是这嘴就是张不开。(转头对着墓碑)婉芬,对不起啊。

孙玉凤其实她都明白的,也没有真的怪你。

宋令奇恩。(有点难过)

孙玉凤哎,对了,听说你特别爱吃红烧肘子,我们老李也喜欢吃。只是我老是做不好,说是味儿不对。

宋令奇呵呵,这红烧肘子啊有个秘诀,就是……

孙玉凤一定要用前肘,而且汤水一次要放足不能中途续水……没记错吧?

宋令奇哎呦,我的秘诀就这么外传啦,哈哈。

孙玉凤还有你那个独家配料秘方呢。

宋令奇恩……

孙玉凤(神色突然黯然)老头子还说是在书上看来的呢,原来……可惜医生后来都不让他吃红烧的东西。

宋令奇那,他就一直没吃过?

孙玉凤(摇摇头)最后的日子看他那么难受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那天,他胃口特别好(拿出手帕低头拭泪)

宋令奇唉。(沉默了一下)其实,我不爱吃肘子。

孙玉凤啊?(抬头)

宋令奇(苦笑)是婉芬说要吃我特地去跟人学的,不过我没告诉她,我只是说我从小爱吃所以会做……原来,她也并不是真的爱吃。

[两个人同时沉默,突然头上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

孙玉凤(抬头看)这是什么声儿啊?

宋令奇(也抬头)是乌鸦。(眼睛无意看向婉芬的墓碑)哎呦!

孙玉凤怎么了?

宋令奇(急急的向墓碑走去)你看这该死的鸟拉屎也不挑地方。(在兜里掏不出废纸只有一块手帕,也顾不得了就直接用手帕擦着墓碑)

孙玉凤(远远看着,有点感动)老宋,你的腿现在还行吧?

宋令奇(将手帕裹好重新装进兜里,慢慢走回来)恩,就是站的时间太长有点吃不消。

孙玉凤刮风下雨呢?还会疼吗?

宋令奇没有那么疼了,女儿上次给我带回来一种外敷的药,挺管用的。

孙玉凤恩,那就好……刚刚见你那样,(真诚的)你对婉芬,真好。

宋令奇呵呵,这话说的,老李对你不好吗。

孙玉凤好……(叹了口气)但是都是用他自己的方式,他自认为是对我好。

宋令奇怎么?

孙玉凤他尽跟我说些好事,开心的事,却从来不跟我说他的痛苦他的烦恼,我现在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看了这些(指指信)我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

宋令奇男人都这样,不愿把自己的烦心事让妻子知道,不想增添她们的烦恼。

孙玉凤可是,可是他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回来却什么都没跟我说,他那风湿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越说越激动)他被批斗,日日批夜夜批,他们根本都不让他睡个安稳觉,刚被放回去又被抓出来。可,(突然停下,深吸了口气,平静下来)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什么都没说。

宋令奇老孙。

孙玉凤(激动的站起身,踉跄的走到左边的墓碑前)你个老头子,为什么什么事都要瞒着我呀,你的苦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啊(手绢拭泪)我不怪你,什么都不怪你,我只是有怨,我有恨,我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的苦,我是你的妻子啊。如果早点知道这些,我就能多照顾你,现在你也不用躺在这儿了,兴许能多活几年。

宋令奇老孙,你别这样,他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心里肯定不好受。过来坐吧,你也要注意身体。

[孙玉凤走回石凳那里坐下,继续抹着泪]

宋令奇我的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孙玉凤不是拿东西时从梯子上摔下来……?

宋令奇(苦笑着摇头)不是,当然不是。那段日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处处小心却还是处处受人刁难,儿子跟我哭着要妈妈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骗他说妈妈去外地出差了。有一次在工厂印刷车间,不知道是谁把毛主席的头像从报纸上剪下来翻过去放在桌上,当时我接了一个紧急电话也没注意,抄起笔就在上面记了些东西。

孙玉凤哎呀!被查出来了?

宋令奇是啊,被打的够呛,半夜拖着一条跛腿回到家,满脸都是伤,把孩子吓坏了。

孙玉凤这些,婉芬都不知道?

宋令奇恩,我一直瞒着她……我不愿提起那段灰暗的日子,正如她也不愿多谈一样。

孙玉凤她,老李和她,也许还是有些怀念的吧。

[宋令奇沉默着]

孙玉凤(再一次提起他面前的信)你,真的不看看?

[宋令奇看看面前的信,停了一会儿,从桌上的一叠东西里拿出一本本子翻开来,从里面拿出厚厚的一叠蓝色的纸,看了看递过去放在孙玉凤面前]

孙玉凤(没有说话也没有拿起来)这些,都是老李写给婉芬的吧。

宋令奇恩。之前,它们都黏在婉芬的这本笔记本里,每两页夹着一张。(停了一下)这本笔记本用了几十年了,她喜欢摘录东西,没事就在报纸上划划写写的。

孙玉凤老李也喜欢做这些。

宋令奇呵呵,是吗。(深吸一口气)我从来都没有好好看过她写的她摘的那些东西(边翻边轻抚)老李就不一样,他会跟她交流那些好词佳句,还会写诗。

孙玉凤唉,这些天我拿着这些信,犹犹豫豫反反复复了好久,本来想干脆烧掉也省的看到心里难过,可是我又不想瞒着你,毕竟婉芬是你的妻子。(停了下)发现信的那天我儿子正好也在场。

宋令奇恩?他说什么了吗?

孙玉凤(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宋令其恩,其实这些信我女儿也知道了,当时她见我闭着眼睛不说话我知道她很害怕,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她本想安慰我的却反被我的一番话怔住。

孙玉凤恩?你怎么说?

宋令奇我对她说能用二十多年的生命来“骗”根本不能算欺骗了,这是一种爱,我是幸福的。可惜我知道的太晚没有让她母亲得到更多的幸福。(孙玉凤看着他没有说话,像是在等待)当时只是为了宽慰一下女儿,却没想到这番话在我脑子里一直转个不停,这样想着想着,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了,呵呵。

孙玉凤(也跟着苦笑)他,怎么说我的?

宋令奇谁?

孙玉凤老李。

宋令奇哦,他说你不容易,一个人操持这个家还要管教四个孩子,他觉得很对不起你。

孙玉凤这老头子(转头对着左边的墓碑)这些不都是应该的,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宋令奇(笑)哎,婉芬还有说我什么你记得吗?

孙玉凤有啊,婉芬说她最讨厌你抽烟,很担心你的身体。

宋令奇还是你们老李厉害,你当年怀孕他就把烟给戒了。

孙玉凤你吃饭的时候喜欢看电视,我听说这习惯可不好。

宋令奇这么多年了改不掉啦,哎,老李看报纸你倒是不管啊。

孙玉凤要是管得了早管了。

宋令奇呵呵,跟我一样是个倔老头。

孙玉凤对了,婉芬还喜欢集邮是吧?

宋令奇是啊,厚厚的几本都在家里的书架上摆着呢,我本来是想也一起烧给她。

孙玉凤哎呦,那怎么行,这些可都是很有价值的。

宋令奇是啊,孩子们也这么说,还说有些可能都绝版了。

孙玉凤对啊对啊。

宋令奇其实,不管什么绝版不绝版,它们对我来说都是无价的(感慨的说)。

孙玉凤恩……其实我什么都不舍得烧,不舍得。我想都留着,好歹是他用过的喜欢的东西,我希望它们能陪陪我,我跟孩子们说等我死了就把我们的东西一起烧了,埋了。

宋令奇恩。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桌上的两叠信]

孙玉凤这些……?

宋令奇烧了吧。

孙玉凤一起烧了?

宋令奇恩,一起烧了。

孙玉凤也好。

[两人一起走到火盆旁边,宋令奇坐在小凳子上,孙玉凤弯腰站着,两人边看边念,一人一张分别往里面扔]

孙玉凤这是,5月20号的。‘婉芬,很多人都说文革是他们生命中最黑暗的一段时期,可我能回忆起来的似乎都是快乐。还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下地干活吗?只有你一个女的,于是到了中午你就负责给我们做饭。你胆子真大啊,不会游泳竟然还跑去河边捞鱼,那次真的好险,差一点,你就要永远离开我了,即便是现在,我握着笔回忆,还是会感到害怕’。(将信纸扔进火盆)

宋令奇6月11号。‘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段记忆已经深深烙印在我心里了,不会被岁月磨灭。昨天看完你的信晚上就梦见了我们一群人在农场干活,开始还是开开心心的,大家都吆喝着特别有士气,可是忽然你就被他们抓走了,我知道他们又要批你,很害怕很担心,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枕巾湿了。’(将信纸扔进火盆)

孙玉凤7月10号,‘今天我写了一首诗,可是写完就把它撕了,你知道了一定会很惊讶吧,它的确是写给你的,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喜欢。你应该已经知道是关于什么的了吧,聪明如你又怎么可能猜不出呢,所以,我还是不提了,不说了,我有点累了,就先搁笔吧’。(将信纸扔进火盆)

宋令奇9月8号,‘今天突然发现,我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看着镜子里开始花白的头发我却觉得很心安。曾经我是那么害怕衰老,害怕岁月在我的脸上留下痕迹,可是现在我却喜欢它,它的到来让我觉得我的人生也是丰富的,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今天女儿给我看她最近在看的言情小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类书籍,为什么会改变想法了?呵呵,因为我看到了一句很不错的话:曾经相遇,总胜过从未碰头。它让我想起你了’。(将信纸扔进火盆)

孙玉凤2月15。‘婉芬,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会替我感到高兴的,我开始练书法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练书法,记得老曹的字吗?多漂亮啊,他那时已经算半个书法家了。人家都说活到老学到老,何况现在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好了,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今天我写了两个字,给老伴看了她说不错,哎,其实我做什么她都觉得不错。她呀快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了,顺着哄着……哎?我像不像老顽童?(将信纸扔进火盆)

宋令奇4月17。‘真替你高兴,你居然开始练书法了,要是我能有你一半的精力该有多好。唉,最近,我倒是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女儿说现在流行喝蜂蜜柚子茶,说对身体特别好,昨天我就想去超市给老宋买一瓶。可是走到超市我却忘记要买什么了。真的,我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将信纸扔进火盆)

[两个老人就这样你一封我一封的烧着,火苗温和的燃烧将一封封信吞下,似是已将两个老人的感情带给已故的人了,又似是把四个老人的感情揉捏在一起了]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