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退休老党员祖国60周年征文:我家的老母鸡

我家的小院颇具农村风光。院心种着蔬菜,间有玉米,一侧是鸡窝,并配有透风的鸡笼。笼里有三只老母鸡。当在笼外的槽里喂了食料,鸡们就从笼条较宽的缝隙探出头来啄。宽缝笼条只容得下两个鸡脑袋,另一只鸡只好候着。它等急了便从正啄食的鸡脖子下强伸出头来,然后往上一拱,便把吃食的鸡挤在一边,抢占了有利地形。于是被挤出的鸡照样候着,候急了照样去挤去拱,抢占有利地形。即使两只同样啄食的鸡也还在争斗,一边吃一边用喙敲打另一只鸡,不让它抢。

观赏鸡的争食,领悟人生的竞争,自有一番情趣。然而除了这观赏,我们还巴望它们产蛋。可是它们毕竟老了,最高寿者8岁。若养在鸡场,2年就淘汰,该死过几回了。尽管她们仍在“老有所为”,于天暖时隔三差五地下几个蛋,但算起投资来却是大大地亏了。况且鸡蛋不缺,天天上门叫买,价格也不贵。吃蛋主要靠买,养鸡还有何用?我说杀了吧!妻说杀了吧!从去年说到今年,鸡们还是好好的活着。谁也不忍心,谁也不会杀,谁也不敢杀。

我家本无心养鸡的。那个时代养鸡犯禁,是资本主义尾巴。“禁”若有若无的时候,“尾巴”便又悄然长出来了。我家故乡的大院子里长出了庄稼和蔬菜,还有一株老杏树。但鸡是不养的,妈妈不喜欢满院子拉的鸡屎,而且鸡还刨损庄禾。有道是“有钱不买张口货。”

农家自己不养鸡,鸡蛋便相当金贵了。在难以填饱肚子的困难时期,谁舍得掏钱买鸡蛋吃?而且买蛋还得挨门逐户求养鸡的人家,这鸡蛋就更成为金宝玉蛋蛋了。只有不吃!即使家里保存几个鸡蛋,也是补养有病的或者不想吃饭的孩子和老人的。

我的女儿那时四、五岁的样子,身体很壮实,什么粗茶淡饭都吃得下,吃得香,吃得汗流满面,脸红扑扑的。他感叹地说:“吃饭最好啦!吞吞呔呔,流流水水。”偶尔她病了,大概是感冒吧,她不象以前那样想吃饭了,软软的躺在炕上。她妈妈将保存的鸡蛋煮了一个。蛋煮熟后,我将蛋皮剥了,把白白嫩嫩的蛋瓤放在碗里端给女儿。她爬起来,奇怪地看着这个白嫩白嫩的圆蛋蛋,在她幼小的记忆里搜索着类似的形象加以判断,脱口说:“山药?山药蛋!”我的心里猛地被揪了一把,眼泪倏然溢满眼眶。

几天的伤感困惑,使我凝成了铁的决心:要让孩子们吃上鸡蛋!

我已无法顾及妈妈对鸡的讨厌,在县城买了几只鸡娃,养在我们的办公室兼宿舍里。鸡雏们长得很快,不几天就长出了小翅膀,叽叽的能从纸箱里跳出来了。它们跳到我的脚上,飞到我的膝盖上,围着我找吃食,很可爱的。月余后,我将它们带回故乡的家。

家里有了几只小鸡,突然间增添了许多欢愉和热闹。两个孩子高兴的了不得!他们蹦蹦跳跳,一会拿着自己的吃食喂它们,一会儿弓着腰定定地看它们,偷空儿还要伸手摸一下小鸡。小鸡叽叽叫着,惊慌地逃开了。兄妹俩便嘻嘻地笑。这时妈妈就告诉他们不能摸,小鸡经不住摸。孩子们就这样天天欣赏着小鸡,逗着小鸡,还给它们起了名字:花格格、黑麻翎、白胖胖、红冠子······

转眼间小鸡长成鸽子般大了,需要给它们做窝了。妻子一直担心妈妈会发作,当我和妈妈谈及此事时,她显示了慈爱和宽容,妈妈是通情达理的啊!接着我和妻子用土坯砌鸡窝,用泥抹顶,两个孩子也和泥搬瓦,一派兴旺景象。

当临近春节时,这些鸡就破天荒地用新的歌词唱开了:咯哒——咕咕,咯哒——咕咕,这歌唱给妻子,脸上泛起了喜悦;唱给儿女心里涌起了好奇······终于,女儿两只小手捧了一个好大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挪着脚走进家,脸上笑眯眯的。——这是我家的第一颗蛋啊!

我家终于有鸡蛋吃了!

我家的鸡最多养到18只。

养鸡虽有兴衰,更新换代,但我家养鸡却一直延续着。后来孩子们都考了学校,远走高飞了;老伴的户口也迁进市里;可妻子仍然舍不得丢弃老母鸡,选了三只带到城里的家了。

老母鸡进了城,算是当“退休”功臣供养了。好在孙、外甥还喜欢它们。孙头次回来,蹲在鸡笼旁定定地看它们,喊着:“老母鸡下蛋!老母鸡下蛋!”逗得大家好一阵笑。

但现在的小孩谁还稀罕吃个鸡蛋呢!